“神獸鳳凰,引火自焚而亡……”白澤反反複複地看著那屬於鳳凰的命數,他一遍又一遍地推演,可是擺在他麵前的就是這樣的命數。
為什麼會引火自焚?是為了誰?是什麼時候?
白澤不明白,他一遍遍推算,在不久之後他終於知道是因為什麼了。
補天大陣啟動前,女媧囑咐了每一個神獸,要求他們各自去鎮守九州的一方,保護補天陣在生效前不被破壞。
白澤推算出鳳凰去的地方祟氣深重,於是他欺騙了對方告訴他自己這邊棘手,與他交換了鎮守的地點。
他本就不善戰鬥,很快就被祟氣侵蝕了,但當時他不後悔,當時的他覺得他改變了鳳凰的命數。
可,在祟氣將他完全吞沒前,他看見了燃燒的焰火流星……
原來,鳳凰引火自焚是為了救他。
原來,他根本沒有改變什麼,反而促成了鳳凰的死。
白澤苦笑著看著鏡麵裡鳳凰引火自焚的畫麵重演了一遍又一遍,他撥亂鏡麵,不願再看。
補天之役後,神獸皆數隕落,再次複蘇之時,已是數千年後。
白澤降生在了昆侖之巔,和燭九陰那家夥一起。
那時的昆侖之巔一年到頭都落雪紛紛。
白澤常常站在崖邊眺望遠方,記憶的慢慢複蘇讓他不再敢翻開萬世書,不再敢窺探未來與命數。
女媧娘娘說的對,命數既定窺探它隻會徒增煩惱。
於是白澤就這樣在昆侖之巔看了一場又一場的雪,就在他以為時間足夠長可以抹去傷痕時,混沌背著渾身是傷的鳳凰來到了昆侖之巔找他。
那時的鳳凰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全是傷痕,手臂上的肉被剜去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他就這樣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白澤聽著混沌描述鳳凰遭遇的一切,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人間饑荒,無知的部落將鳳凰當做山雞捕食,而鳳凰卻還傻傻地為他們抗下兩道天譴,最後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
鳳凰入了魔。
他找不到作為神庇護人間的意義了。
他恨卻又下不去手傷害凡人,於是日日折磨自己。
白澤將其囚於密室,想要找到救治鳳凰的辦法,可他沒有等到那天。
明明他準備好了一切,就差一點。
但是最後鳳凰還是與混沌一起在月圓之夜,隕落在他麵前。
在此之後,這樣的慘案接連發生。
貔貅招財遭到人間哄搶,引起了戰亂;朱厭靈智未開屠戮人間被天譴懲治而死;九尾被當成瑞獸鎖在高塔……
太多太多這樣的事發生,於是白澤和燭九陰建立了昆侖之墟。
白澤再一次翻開萬世書,他看著滿目瘡痍的過往,心如刀絞。
原來萬世書上早就記載了鳳凰會在那天以什麼方式死去,他有機會避免的。
可他害怕窺探命運,錯過了拯救鳳凰的機會。
他開始迷惘,到底什麼才是對,什麼才是錯呢?
窺探命數本身又是對是錯?
白澤不明白,所以他把萬世書化形成了一麵鏡子,隻記錄曆史不再用來窺探命數的鏡子。
可他偶爾還是會想窺探他人的命數。
就比如現在。
白澤握緊手裡的珠子,那是他曾經為了拯救入魔的鳳凰冶煉了一千多年的神器,他想知道這一次他能否用這個拯救鳳凰。
白澤猶豫下還是撥動了鏡麵。
鏡麵蕩漾著,最後緩緩浮現一個鮮紅的大字。
白澤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原來這就是鳳凰這一次既定的結局。
白澤不敢看完,於是關閉了萬世書。
“白澤,你在做什麼?”白澤剛要離開,密室黑暗的的一角裡忽然走出一個燭紅長發,額角帶鱗片和龍角的黑袍男人,他繞過白澤擺在地上的珍寶來到白澤身邊。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照看帝江嗎?”白澤把玩著手裡那顆白色的珠子,沒有回頭。
他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是燭九陰。
那個跟著他在昆侖之墟待了幾萬年都沒離開的家夥。
燭九陰在白澤身邊站定他瞧著白澤手裡的珠子,說:“這不是曾經為了給鳳凰拔除心魔用的東西嗎?你怎麼把他拿出來了?鳳凰又出事了?”
“又?”白澤笑起來:“你對鳳凰還真是了解。”
“沒辦法嘛,所有神獸裡就他無私到有點傻了,出事正常。”燭九陰拿過白澤手裡的珠子,歎息道:“不過往好了想,至少你這顆珠子有用武之地了。”
白澤隻是嗯了一聲,盤腿坐下。
“怎麼,在想之前那事?”燭九陰也跟著坐下,他問。
白澤沒說話,燭九陰繼續說:“都過去了,那不能怪你……”
“燭龍,你信命嗎?”白澤忽地開口問。
“命?”燭九陰挑了挑眉,笑:“不信吧。”
“為什麼不信?”白澤側目看他。
“信了有什麼好處?”燭九陰說:“我知道你們這種能窺探命運的家夥,很難相信有人不信命,畢竟對於你們來說,命數就是寫在史書上的白紙黑字。可是對我們來說,那東西虛無縹緲,信來乾嘛?它說明天死,我就一定明天死?”
白澤垂下眼,語氣有點悵然:“我曾經也不信的,我覺得我能窺探命數,那麼也能改寫它。”
“可是事實是,我改變不了什麼,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白澤聲音低下去:“我誰也救不了。”
“你怎麼知道救不了?”燭九陰說:“你確定自己拚儘全力去改變一切了?如果沒有為什麼要說命數既定無法更改?如果有的話……”
“怎樣?”白澤饒有興趣地看著燭九陰,期待他的下文。
“那就這樣唄,反正都儘力了。”燭九陰笑起來:“不過我還是不信命,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我們為什麼要有自己的思想,為什麼要有七情六欲?做一個提線木偶不好嗎?至少在判決下來的時候,我們不會痛苦。”
“白澤,你總是想太多了,如果女媧娘娘給你萬世書是為了讓你因此困擾,那麼她不如直接告訴你大家最後的死法。”燭九陰說:“他給你萬世書就是想要你記錄過往,預知可以更改的事情,而不是窺探他人的命運,讓你糾結這些有的沒的。”
“看有限視野裡真實的存在,真實會發生的事,而不是去探尋最後的結局。”燭九陰說:“這就是娘娘她當初沒有對你說完的話吧。”
白澤沉默了一瞬,燭九陰也沒有再說話。
良久,白澤問:“燭龍,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是不是也曾想知曉自己的命數?”
燭九陰搖頭:“知道那玩意乾什麼,知道了反而不安。”
白澤彎著眼笑起來,他看著燭九陰:“那就是彆有所求?”
燭九陰也笑:“全知全能的白澤大人,還不知道我求什麼嗎?”
白澤啊了一聲,可惜地搖了搖頭:“那你恐怕求不到了。”
燭九陰把手裡的珠子丟回白澤懷裡,他笑著:“白澤,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自戀。”
“不能。”白澤眯著眼睛。
燭九陰搓了搓手臂,嫌棄地看著白澤:“真是玷汙我們純潔的感情,我要離開這個肮臟的地方。”
白澤又笑起來,有恃無恐:“那你走吧,不送。”
燭九陰哼了一聲還是沒動:“沒良心的家夥,挽留也不說一句。”
白澤笑而不語。
他仍是不知道那個答案的對錯,可至少此刻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