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和應龍持著和王的令召集了人馬，果然如和王所說，城裡兵力不足一萬，連弓箭盾牌那些東西都沒多少。

忽地關閉城門，城中很多百姓都不明所以，隨即看到鳳凰他們召集兵馬便開始躁動不安。

鳳凰和應龍又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去安撫民眾。

從業城傳信回上京，飛鴿傳書都要一天一夜，加上決策到援兵趕來的路途所要耗費都時間，估計不死守十餘天，是等不來援兵了。

應龍已經借著和王的名義，派人去向其他城借用人手了，不過估計能調用的人手很有限，畢竟金人也有可能先偷襲其他城。

為了自保，估計很多人都不會願意借用兵馬，不棄城投降就算好的了。

鳳凰和應龍在天擦黑時，總算簡單處理了城中的事宜，集結了一些人手守城。

他們登上城樓，果不其然看見了遠處烏泱泱的一片行軍。

邯城已經淪陷了。

不過金人並沒有選擇著急攻城，他們在離業城不遠的平原駐紮了下來，似乎在休養又似乎是故意給業城這邊壓力。

就像狸貓捕食老鼠時，總喜歡先玩弄一番。

天漸漸黑下來，應龍想要鳳凰彆東西，先回王府去，這邊有他盯著，可他們耳尖地聽見了城樓上的踏簷聲。

守城的士兵也立即警戒，鳳凰和應龍刀劍也出了鞘。

可能因為大戰在即，眾人都很緊張。

很快，城樓頂上出現一個黑影，他見眾人警戒，出聲道：“是我。”

鳳凰聽見熟悉的聲音，有些錯愕，而後立馬讓士兵放鬆。

應龍也聽出來那是混沌的聲音，收起了武器。

混沌從屋簷上躍下，士兵們看著他的服飾和鳳凰他們不太像，還有點奇怪，隻有少數人認出了那是凶厄門的衣服。

那些人緊張地看著鳳凰和混沌說話。

“你怎麼來了？”鳳凰又是欣喜又是驚訝。

“我和饕餮在漠城執行任務。”混沌道：“有點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漠城……”鳳凰心裡一緊，連忙要查看混沌有沒有受傷。

“漠城淪陷了，就在昨夜。”混沌拉住鳳凰的手，說：“不過我和饕餮當時正打算走，便沒有受傷。”

鳳凰這才鬆了一口氣。

“漠城情況怎麼樣？”應龍問。

“差不多死光了。”混沌垂下眼，他說：“金人擄走了一些煙雨樓的姑娘，收了些投降的官兵，而後幾乎屠了整個漠城。金人本來還想放火燒城，被我和饕餮破壞了，趙崢後來也不支持燒城，所以……”

混沌說著他看著鳳凰和應龍，他問：“你們應該也收到消息，知道趙崢叛變了吧？”

應龍沉重點頭。

“為何不走？金人有十五萬人馬，趙崢有十萬，你們彆說一天，半天都守不下來。”混沌皺起眉語氣難得嚴肅。

“我們走了邊境數十城的百姓怎麼辦？”鳳凰聲音低低的。

“我猜也是。”混沌歎息道。

所以他才要饕餮先走，自己來業城查探一下情況。

他就知道，以鳳凰的性子不可能丟下一城百姓不顧。

“我讓饕餮去搬救兵了。”混沌捏了捏鳳凰的小拇指，他說：“不過凶厄門的名聲很差，無論是武林盟還是朝廷估計都不會取信於他，他隻能先回凶厄門找燭龍，再拜托燭龍去找白澤。”

而後白澤就會想辦法。

“我記得現在的皇帝本來就想和金人開戰，所以他在禹城應該會留有兵馬，隻要得到調令，應該會有援軍來。”混沌道。

應龍眉頭緩解了一些，他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混沌道：“如今的皇帝還不算太蠢，應該不會毫無後手，檮杌說的。”

“檮杌也在？”鳳凰驚訝道。

“不在，他在我和饕餮出任務前，很擔心兩國開戰會波及我們，所以分析過時局，說現在的小皇帝還算聰明隻是手腕不夠硬，做事不夠狠，需要有人給他上一課。”混沌搖了搖頭道。

鳳凰抿著唇應了一聲，現在皇帝上不上課和他沒什麼關係，他現在擔心的是業城能不能活到明天。

“禹城到這邊也就三十多裡路，大軍一天就能趕過來。”應龍說著有了希望，眼睛都亮了一些。

“難。”混沌道：“沒有調令，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而且估計還不知道趙崢叛變了。就算知道，比起守業城，他們會更傾向於守住禹城。”

禹城地處關隘口，易守難攻，比起調動兵馬被圍困在業城，還不如直接棄了業城守禹城。

應龍聽混沌這麼一說，也想通了，如若他們調動兵馬來業城，被偷襲了禹城反而因小失大。

比起業城，禹城才是不能失的城池。

業城注定被棄。

鳳凰也想明白了，他咬咬牙，說：“不管怎麼說，先守住業城讓百姓撤離，能救一城人是一城人。”

“如若圍城，誰都跑不掉。”應龍歎息道：“就算能走，百姓腳程慢又需要人護送……業城能撐住嗎？”

此話一出一時間，氣氛空前低迷。

“是不是隻要拖住他們，讓他們不攻城就好了？”混沌忽地開口。

鳳凰抬眼看著混沌，心聞言慌起來。

混沌看著應龍，他道：“如果主帥死了，他們會撤退吧？”

應龍被這話驚得呆了呆，而後道：“是有可能暫緩行動，但是……”

“那我去殺了趙崢和金人的主帥。”混沌沒聽應龍說完便道。

“你瘋了嗎？！”鳳凰聲音因為慌而大了起來，他緊緊盯著混沌，眼眶都因為激動紅了起來：“對麵有二十五萬大軍！你不知道主帥營帳，也不認識主帥，對對麵一無所知，萬一……那樣太危險了！”

“如果不這樣做，業城不用等明天就會城破，誰都走不掉。”混沌看著鳳凰，他很認真：“我是殺手，是殺手榜排行第一的殺手，哪怕沒有一點對麵的情報，我也決不會失手，即便……”

混沌眼睫顫了顫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但是他和鳳凰都知道——即便以命換命，也絕不失手。

“不行！太危險了！”鳳凰拚命搖頭，他兩隻手死死抓著混沌的雙手，他說：“不行！我不讓你去！這是我的任務，是我的事，你不能……反正，你不許去！”

鳳凰看混沌不為所動，都要哭出來了，他喚道：“阿序，不要這樣……還有辦法的，會有……”

“了了，你如果想救這一城的百姓，隻有這個辦法，你們擋不住金人大軍的。”混沌掙脫鳳凰的手，他抓著鳳凰的肩，語氣放軟了些：“一個人換一城人，很值不是嗎？”

鳳凰搖頭，他咬著唇強忍著淚水，隻是搖頭。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自私一點吧，宿了了，帶著混沌走不要管這些人了，自私一點吧……

可是……

可是他做不到，那是成千上萬的生命啊，活生生的，本該痛苦或快樂活下去的生命啊！他沒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逝什麼都不做，可是他也沒法拿自己愛人的命去換。

“我和你一起去。”鳳凰嘴唇都咬出血來了，他聲音啞啞地開口。

“鳳凰！”應龍著急喚道。

“不行。”混沌說：“你在的話，我會分心，要是任務失敗了……”

“至少，我們死在一起。”鳳凰眼神堅定：“我努力過了，我想要救下他們，隻是沒有做到，我和我的愛人為了他們一起死去，這樣還不夠？”

混沌沒有說話。

“鳳凰……”應龍焦急又喚了一聲。

“我不能帶你去。”混沌垂下眼去，他不敢與鳳凰對視，他說：“任務不會失敗，你也必須活著。”

“那你呢？！那我們的以後呢？！”鳳凰大聲質問道，他眼淚滾落：“你要丟下我？不是說好了，誰都不許先走嗎？！”

混沌抱住他，他輕聲安撫道：“不會先走的，我答應你的事情會做到的。”

鳳凰回抱住混沌，抱的很緊，他說不出話來，隻是死死抱著混沌。

混沌抬眼去示意應龍，應龍扭過頭，歎了口氣，去拉開鳳凰。

“不行……”鳳凰怎麼都不願放開，他道：“不要這樣……”

應龍拉不開他，也就放棄了。

混沌柔聲安撫著：“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凶厄門頂級殺手，四凶之一的混沌，殺手榜上蟬聯最久的第一，我不會死的。我向你保證，好不好？”

鳳凰仰頭看他，聲音哽咽：“可是……”

“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是你說的，我們要多想想好的事情，不要想那些不好的。所以，你要對我有信心。”混沌輕輕地吻了一下鳳凰的額頭。

“你會活著回來？”鳳凰知道混沌來見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於是他問。

“會。”混沌認真道。

“一定？”鳳凰又問。

“一定。”混沌認真又肯定地說道。

“好，你要活著回來。”鳳凰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說：“我會一直在業城等你回來，你要是不回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理你了。”

“嗯。”混沌應下，又眼神示意應龍拉開鳳凰。

應龍這回拉開了鳳凰，他說：“混沌是最厲害的殺手，他做的到的，你彆擔心。”

鳳凰看著混沌，沒有去聽應龍的話，風吹動他的發絲，他說：“楊福安，你要活著回來。”

混沌彎了彎眼睛，退了一步，退進陰影裡。

“聽見了嗎？！”鳳凰看著他轉身，他大聲問。

沒有回答。

邊境的風吹過，星幕低垂，似乎在為誰垂淚。

鳳凰咬著唇默默想，那就當你答應了。

“走吧，去護送百姓撤離。”鳳凰抹了一把臉，轉身往城樓下走。

應龍看著鳳凰故作堅強的背影，歎了口氣。

他也隻能祈求混沌能平安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