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跟著混沌落到不周山的陣眼處時，那邊已經彙聚了很多神獸，天空之上金色的仍舊在運轉的法陣有一道細小的裂縫，那道裂縫正在不斷的泄露黑氣。
而且有越擴越大的趨勢。
蘇祁環顧了一周發現阿噗也跟著謝天祿來了，阿噗看見他，連忙跑上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蘇祁來得匆忙，連衣服都沒換，胸口的衣服有個血淋淋的洞，露出剛剛被靈力修補好的胸口。
“老媽……”阿噗看到自家老媽好端端的站著，鼻子一酸就往人懷裡撲。
謝天祿著急地追上來，發現阿噗找到了蘇祁，也鬆了口氣，而後他就看見了斷了一隻手臂的混沌。
“你的手……”謝天祿眉頭緊鎖，阿噗也跟著看去，而後還是沒忍住眼淚湧了出來，他看著混沌死死咬著唇哭得肩膀都在抖。
“哭個屁，你爸我沒死呢，這麼著急給我哭喪啊。”混沌抬手在阿噗頭上拍了一下，阿噗原本隻是無聲地掉眼淚，被混沌這樣一打哭出了聲。
蘇祁抱著阿噗的肩膀，心疼地給他擦眼淚。
“怎麼搞的？”忽地有人從後麵撫上混沌傷口處，淡紅的靈力彙入混沌體內。
是窮奇。
但說話的人是窮奇身後的檮杌。
“我去，哥，你這是cos什麼？楊過？”饕餮也探出頭，他看得混沌這樣不禁驚呼。
“閉嘴吧你。”混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另一邊，白澤帶著燭九陰落到了陣眼中心的草地上，他掃過在場的人，而後道：“各位，補天陣破損，事態危機，我需要有三十六個人進入陣眼守住其他陣眼，而後十二人留守不周山補天，其餘人則去往人間，替麒麟他們守住人間護罩清除祟氣。”
白澤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這次的事態比從前任何一次的嚴重，畢竟從前補天陣隻是鬆動，如今是破損，無論是進入陣眼還是留下來補天都凶多吉少。
但是還是有人站了出來，很快人群就分出了一部分人。
蘇祁也想跟著去守陣眼，被白澤叫住：“鳳凰，你留下，和我一起補天。”
蘇祁原本是想自己去守陣眼讓混沌帶著阿噗去人間除祟，但白澤似乎對他另有安排。
他便也隻好作罷。
三十六個守陣人很快就分出來了，各自趕往三十六座仙山鎮守。
而後陸陸續續地有人去往人間。
“諦聽，帶阿噗走。”謝天祿見狀對還留在原地的諦聽說。
“好。”諦聽聞言去拉阿噗。
“我不走！我要和老爸老媽在一起。”阿噗抱住蘇祁的胳膊不放：“我也可以幫上忙的。”
阿噗在神獸裡算是年紀小的了，還沒有繼承神位，便不需要履行神職，不需要為了這個補天陣豁出性命。
“聽話，走吧。”蘇祁也勸。
阿噗拚命搖頭，混沌手起一掌將他劈暈，然後提溜著給諦聽，他說：“帶他走。”
諦聽連連點頭，抱著阿噗離開。
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就隻剩下白澤，燭九陰三兄弟，混沌他們四兄弟，鳳凰，謝天祿。
少了幾個人。
燭九陰麵色凝重，他道：“是靈異局那邊……”
白澤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道：“獬豸、睚眥、夢貘和九尾被困在了靈異局趕不過來，所以就這樣吧。”
眾人應聲，螣蛇憂心忡忡地往靈異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總覺得不安。
“鳳凰。”白澤看向蘇祁，他說：“你應該知道這次是因為什麼吧？”
蘇祁臉色發白，他點點頭。
是他的骨頭。
他知道自己的骨頭堅硬，但是沒想到會堅硬到能劃開補天石的程度……
白澤還欲說什麼，補天陣哢嚓一聲，裂縫更大了。
燭九陰臉色凝重：“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在我們想出辦法前必須有人先去堵住那道裂縫。”
“堵住？”檮杌挑眉：“怎麼堵？用身體堵住嗎？”
白澤不語，他用力地捏著手裡的扇子看向蘇祁。
“我去吧，是我闖出來的禍，要祭陣也是該我來。”蘇祁上前走了一步，他身後是混沌驚呼聲，但他沒有猶豫展翅飛向了補天陣。
補天陣破損，虛無之境和人間的通道被打開，去祭陣意味著什麼，在場所有人都知道。
被祟氣啃噬，拖入虛無，最後徹底隕落。
“鳳凰！”白澤也叫他。
混沌彈射出去，緊追而上，抓住蘇祁將他甩回了地上。
“混沌！”蘇祁落地變回了人形，看著混沌原身撲向補天陣，他焦急大喊：“回來！”
他連忙要追上去，被白澤用綢帶捆住腰肢拉了回來。
窮奇他們見混沌去祭陣，連忙也跟上，檮杌不禁道：“逞什麼強，斷了一隻手還不安分！”
蘇祁掙紮著燒斷自己腰間的綢帶，他又要去追，白澤叫住他：“誰都可以去祭陣，就你不行！”
“為什麼？！”蘇祁大聲道。
白澤手心裡浮現一塊五彩石，他道：“女媧娘娘不在了，隻有你和朱雀的火可以用來煉化女媧石。”
朱雀現在困守陣眼，那麼隻有他了。
“可是……”蘇祁紅著眼眶，他扭頭去看竭力堵住裂縫的混沌，他說：“可是……”
“沒有可是。”白澤一臉嚴肅，他說：“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有些殘忍，但是這是混沌的使命，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是神職者，擁有神位，受人間供奉，我們就要履行神職，哪怕今天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永遠不再輪回，也要修好補天陣護住人間。”
蘇祁當然知道，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是他沒辦法看著身邊人先他一步犧牲在他麵前，無論是混沌還是白澤亦或者天祿。
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好了，先煉女媧石吧，不然混沌真的會被祟氣啃噬而死的。”燭九陰催促道。
白澤點點頭。
“但……”應龍在一邊欲言又止。
眾人看向他，他猶豫著開口：“女媧石需要以神軀為柴……我們……”
當年補天陣的核心女媧石，是以火神水神兩位古神的神軀為柴煉化的，他們如今也需要有人獻出自己的身體去當那個柴。
而且，他們的神軀肯定是比不得兩位古神的，所以一個人兩個人可能不夠。
沉默。
沒有人說話。
另一邊檮杌等人被混沌打落地，窮奇咬牙切齒：“混蛋！非要一個人逞強！還不讓我們幫忙！”
檮杌沉默著，眉頭緊鎖地看著再度上前被混沌打落的饕餮。
而後饕餮落在應龍身邊，他聽見了應龍的話，他看向白澤手裡的女媧石，他問：“什麼柴啊柴的？能幫忙補上天嗎？”
檮杌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拉住再度想飛上天的窮奇。
謝天祿盯著補天陣不斷擴大的裂縫，以及逐漸吃力的混沌，他說：“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不然混沌會死的！我來吧，我來當那個柴。”
蘇祁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他勸不了，他沒辦法勸。
“女媧石是什麼味道？我嘗嘗。”饕餮見沒人理他，但是大概聽明白了，於是搶過白澤手心裡的女媧石一口吞了下去。
“饕餮！”幾人驚呼道。
女媧石內蘊含著巨大的能量，饕餮吞下去後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灼燒，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他勉強笑了笑，而後說：“不好意思啊，它現在在我肚子裡，那個什麼柴啊天祿你當不了了。”
眾人都神情複雜，饕餮無所謂地笑笑，表情有些艱難說話也吃力：“小嫂子，燒吧，我還沒試過你鳳凰神火的威力呢。”
蘇祁咬著唇搖了搖頭，他眼裡飛快地蓄起淚水。
“鳳凰。”白澤喚他。
蘇祁閉上眼，他知道，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殺了饕餮讓饕餮去當女媧石的柴，那麼混沌就會死，補天陣也……
可是……
“動手吧，不然哥哥真的會撐不住的，我還有入輪回的資格嘛，彆怕小嫂子。”饕餮語氣溫柔地勸：“我不會怪你的。”
蘇祁低著頭他抬起手，手心裡彙聚起純度最高的鳳凰神火，他低聲道：“對不起……”
火焰湧向饕餮，將他吞沒。
“其餘人布陣，給鳳凰輸靈力，長時間的高純度的火焰，以鳳凰的靈力支撐不住。”白澤垂著眼不去看那一幕，他沉聲吩咐道。
“可是那樣鳳凰的身體會受不住的。”應龍著急道。
“雲起。”燭九陰看了應龍一眼，輕聲斥責。
應龍撇開頭，不再說話了。
就像白澤說的，蘇祁就算因此死在這裡，也要補好天，這是他們的使命。
除了檮杌和窮奇，眾人在蘇祁身後坐好，開始捏訣給蘇祁身體輸送最純澈的靈力。
那邊被火焰燒灼的饕餮已經變回了幼崽形態，他蜷縮著身體浮在半空，渾身浴火，但他一聲也沒吭。
不夠。
還不夠。
一個人的柴遠遠不夠。
窮奇歎了口氣，走了過去輕輕環抱住饕餮：“做哥哥的，看弟弟犧牲，什麼都不做不是很沒用嗎？”
蘇祁低著頭沒有睜眼，但是他能感受到火焰燒灼的人多了一個。
他咬著唇沒有讓自己發出聲音，唇都被咬得發白。
“從前也不見你這麼愛逞強，果然來人間學壞了。”窮奇抱著被燒的變成了一團血肉的饕餮，他眼裡含著淚，任由火焰吞沒自己。
檮杌也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從身後抱住窮奇的腰，他說：“你也沒好到哪去。”
“你做什麼？”窮奇掙紮了一下，火焰躍動，差點燒到檮杌的臉頰。
檮杌把頭擱在窮奇肩上，他聲音輕輕的：“這種時候就不要計較這個了，反正這麼多年都這樣了。”
窮奇苦笑，而後檮杌抬起頭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死前給點甜頭吧，哥。”
檮杌從來不叫窮奇哥，他除了床上，平時就叫過兩次。
一次是補天之役裡陷入瘋狂前，他笑著對窮奇說——哥，我好痛苦，你殺了我吧。
第二次就是現在。
窮奇沒有說話，他與檮杌的腦袋靠在一起，給出了他的答案——下一次輪回見。
檮杌笑了。
火焰吞沒兩人身影。
蘇祁顫抖著想要縮回手，可是身後白澤焦急地呼喚他。
於是他又撐了下去，加大了火力。
三個人的身軀被煉化，變成了包裹著女媧石的一團靈力，鳳凰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已經到極限了。
強悍的靈力在他的經脈裡如同澎湃的海浪一般激蕩，一麵不斷湧入一麵如巨大的沙漏一般泄出。
“不行，鳳凰真的會撐不住的！”應龍在鳳凰的右後側，他見到鳳凰耳朵和嘴角都開始溢血，他猶豫著要停下靈力傳輸。
“雲起！現在停下窮奇他們都白死了！”燭九陰嗬斥道。
應龍閉著眼強迫自己不去看，又繼續給蘇祁輸靈力。
蘇祁身軀搖晃，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經脈都要被撐爆了，五臟六腑都被靈力動蕩撞得生疼，但他沒有停下，他強撐著又加大了火焰的輸出。
一息之後，女媧石發出五彩的光，周身靈力激蕩，差點把幾人吹翻。
補天石煉成了。
眾人停手，蘇祁哇地吐了一口血，身軀往前倒去。
應龍反應迅速地飄然起身，上前扶住了蘇祁。
其餘人仰頭看著幾乎被黑霧吞沒的混沌，以及嚴重到幾乎要整個裂開的補天陣，麵色十分凝重。
“不好，混沌撐不住了，要來不及……”白澤話還沒說完，他左側飛躍出一條燭紅色的長龍，他銜上女媧石便朝補天陣飛去。
“燭龍！”
“哥！”
白澤和螣蛇的聲音齊齊響起，把蘇祁和應龍的目光拉向飛躍而上的燭九陰。
混沌徹底撐不住了，化為人形被燭九陰一尾巴掃開，從天上摔了下來。
蘇祁見狀掙脫應龍的懷抱，飛向因脫力而墜落的混沌。
補天陣上無數祟氣嘶吼著，黑色的狂風大作，失去護心鱗的燭九陰渾身的鱗片都被狂風一點點吹落，遠遠的看上去像是下了一場紅色的雨。
鳳凰被祟氣裹挾著的鱗片劃出無數道傷痕，他接住混沌用身體替混沌擋住下墜的鱗片和橫衝直撞地祟氣。
白澤閉上眼，他顫抖著聲音：“守住陣眼，給補天陣輸送靈力和真元，馬上就……結束了。”
眾人身上亮起各色的光，光柱上升飛速彙入補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