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君恩(為白銀盟主“niema”加更17/(1 / 1)

終宋 怪誕的表哥 1791 字 21天前

第591章君恩(為白銀盟主“niema”加更1721)

吳潛去相之後,賈似道終於成了這大宋天下的宰執,位列人臣之巔。

程元鳳已複相,抵達臨安後立即試圖與他爭權。

另一方麵,朝臣已開始上書,為立太子之事造勢,忠王之立,人心所屬,又無人可以再阻止。

至此,賈似道與葉夢鼎、楊棟等人亦開始有了隱隱的嫌隙。

眼前是黨爭,而可望到的將來依舊是黨爭。

權力的路上,永遠都有敵人。

但無妨,賈似道感受到手上的權柄越來越重。

……

“下一樁。”

“阿郎,接下來幾樁事……”

賈似道會意過來,起身,吩咐堂內的數十名幕僚繼續處置事務,帶著廖瑩中進了後麵的秘室。

“董宋臣派人遞了消息,禦醫開口了。”

“官家?”

“是風疾。”

賈似道一訝,搖頭道:“可嚴重?”

廖瑩中低聲道:“還不算重,但阿郎也知,觀太祖與太宗後裔……”

話到一半,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賈似道明白,目露愁色,又問道:“禦醫如何說的?”

“他本不敢說,官家眼下雖無大恙,若再這般不肯節製酒色,恐將一日壞過一日……短則三五年,長則七八年。”

“官家知曉?”

“自是知曉。”

“讓吳潛老匹夫氣的。”

賈似道憂心忡忡,卻也知道此事對眼下之局麵影響不大,無非是回想起官家近來所為,明白官家為何不再寄望於子嗣,一心要立忠王。

“堵住這消息,莫讓葉夢鼎等人知曉。”

“是。”

“對了,全永堅還不動手殺李瑕?”

廖瑩中道:“敷衍了事,他怕是真以為李瑕與他宿怨兩清了,被榮王之死駭破了膽,心懷僥幸。”

“蠢材。”賈似道皺眉道:“我們的人有辦法動手?”

“辦法很多。”廖瑩中道:“但不驚動官家太難了,阿郎畢竟不似榮王與全氏,無那般受官家親厚。”

“必然是李瑕做的,他竟能驅使忠王做這種事。”

眼下這局麵,賈似道絕不容許李瑕能這般掌握趙禥。

偏又有葉夢鼎等人在,他根本接觸不到趙禥。

全玖倒是如謝道清一樣,可以引為內廷援手,可惜還未嫁過去。

且眼前與全氏的聯係便不算深。

因全永堅不肯動手殺人,被李瑕僅僅幾句花言巧語騙了,可笑……蠢貨!

廖瑩中道:“官家近來頗信重李瑕,今日已召李瑕入宮,隻怕是攔不住了,不如……放他回蜀?”

賈似道問道:“查清楚了?唐安安必是一直在傳假消息。”

“不好確認是李瑕瞞著她,還是她有意欺瞞。”

“答應下毒了?”

“這……”

“恩養她兩年有餘、收她為義女,她就是這般報答的?”

廖瑩中道:“怕是她自以為傍上了年輕英俊的高官大帥,前程富貴,忘了阿郎恩義”

賈似道譏笑一聲,搖頭道:“風塵賤婢,言而無信,與那李瑕一樣德性。”

“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為人處事,當守信諾。她既如此品格敗壞,便教她知曉,本相給她的一切,隨時都能再拿回來。”

“明白了。”寥瑩中道:“這便聯絡董宋臣。”

“聞雲孫還在查李瑕遇刺一事?”

“是,還在查。”

“嗬,吳潛後繼有人了,把線索都放給他吧。”

“可萬一危及忠王……”

“到時我再出手保住忠王便是。”

賈似道閉上眼,已有了一個隱隱約約的計劃。

讓那較真固執的聞雲孫掀起驚天大案,拖住李瑕;聯絡忠王妃,說服忠王反手出賣李瑕,撇清乾係……

如此,可一腳踹開葉夢鼎,掌控大權,放手施為。

賈似道腦中思考著這計劃,走到堂上。

卻見仆役匆匆趕來,遞上一封厚厚的信。

信是李瑕寫的,賈似道接過,攤開,愣了一下。

他轉過身,獨自走到窗邊。

“賈相之文書已細讀,廢除和糴以使官吏不再盤剝百姓;減發楮幣以平抑物價;限巨室之田畝,購為公田以充軍費。直指大宋根弊,可謂良法。

然則自古變法,成敗在於施行。王安石、文彥博之辯,不必贅述而賈相知之。隻問賈相欲用何人行法,用士大夫行法而奪士大夫之利耶?公田法若利在百姓,當從百姓中擇選人材,或委任全心為百姓謀福者。滿朝文武,不知有幾人勝任?

私以為,賈相若欲行法,當先整頓吏治。當今朝堂,為製衡文武,分權委任,一職而多官,在其位而不知其職者,十之七八。科舉擴張,任官卻不審政績,人浮於事,相互推諉……”

李瑕的信很長。

賈似道隻看了一半,然後撕碎了丟進煮茶的火爐裡。

“照這般……大宋還是大宋嗎?”

他如此喃喃了一句,歎息。

為何軍隊羸弱?為何重文輕武?為何冗費嚴重?

一切的積弊,若往最根裡看,皆是為維護這大宋社稷的穩定。

沒人能革弊到那種地步,他賈似道亦做不到。

他隻要能做成公田法,已足以振興社稷。

年輕人不知深淺,不足與謀。

“阿郎?”

“李瑕想讓我彆動他、放過他,自以為言辭誠懇,教我做事……不,他是篤定要歸蜀了,這是道彆。”

李瑕出了宮,坐上馬車,周圍依舊是戒備森嚴。

“大帥。”劉金鎖湊上前,問道:“成了?”

“嗯,官家答應籌集錢糧兩千萬貫,讓我帶回川蜀。”

“真的?!大帥你怎說服官家的?”

“不是我說服官家。”李瑕道:“是官家說服了我,眼下這局麵,沒有錢糧我也守不住川蜀,這蜀帥我是不會當的。”

“太好了,何日動身?”

“半個月,把消息傳下去。”

李瑕倚在馬車上,思忖著,亦覺此事有種不真實之感。

怪不得個個都想把握聖眷。

這個大宋社稷,官家若不信重,能帶來太多的問題;而隻要官家信重,也能解決太多問題。

官家信重他李瑕嗎?

不算,隻是消除了疑心、顧慮。

因此,隻是讓他繼續任蜀帥,且給了該給的錢糧。

李瑕沒忘了,這實則還是這三年一次次出生入死,一場場仗打下來的功勞。

那一個個都元帥的人頭被斬下來,那一杆九斿白纛倒下,十萬蒙軍退卻,收複成都、劍門關、漢中,無數將士埋骨他鄉……

封蜀帥、下發錢糧犒賞,本就是答應要給的。

至此時,卻還讓人感到君恩深重到了不真實的地步?

李瑕思及至此,長長地出了口氣。

……

馬車一路回到府中,李瑕回到主屋,隻見唐安安與年兒正坐在那說話。

“回來啦?水正好溫著,給你洗洗。”

年兒先迎上來,拉著李瑕換衣服,顯然比唐安安自然得多。

唐安安近來卻總往他這邊跑,無非是彈彈琴,研研墨,有時也幫他抄書,詳解一些古文。

但閒聊時彼此依舊有些不自在。

“今日給你們討了封贈。”李瑕換著衣服,道:“官家也答應我了,封了你們八等安人。”

李瑕事先問過唐安安願不願意要,此事她知情,遂行了個萬福以示感激。

年兒卻頗疑惑,愣愣看著李瑕,問道:“那是什麼?”

“算是個名份吧,我與官家說我太年輕,封賞不宜過甚,往後若立了功,能不能封賞給我的妻妾。”

“真的可以嗎?”年兒不在意封賞,卻因“名份”二字有些雀躍。

“並非沒有先例,可知梁紅玉?被封為楊國夫人。”

唐安安道:“萬不敢相比,梁紅玉巾幗英雄,奴家與年兒不過是……”

“無妨,韓侂胄尚且有四個妾室封郡國夫人。”李瑕隨口道,“我為大宋立功,當不輸於韓侂胄才是。”

“那當然。”年兒湊趣道,“對了,夫人與巧兒也有嗎?”

“有,封贈了一妻三妾。”李瑕捏了捏年兒的臉,道:“你這安人往上,還能封國宜人、恭人、令人、淑人,又有縣夫夫、郡夫人、國夫人。往後我還可立很多功勞,讓你封個‘年國夫人’。”

“那我不要了,你立了功勞當然是升官比較好。”

李瑕附耳與年兒又說了兩句,無非是定了名份,想要納她過門。

唐安安看著二人親近,便自覺有些融不進去。

她回想到今日清晨李瑕問了一句,她當即便應道“奴家自是郎君的妾”。

也不知是為演給旁人看,還是彆的什麼。

隨口說過這樁小事,李瑕換過衣服,卻不再與她們玩鬨,自轉到外間書房。

他閉上眼,複盤著,思忖著是否還會有意外。

若有差錯,最可能是因為用了刺殺的手段。

這是打破規矩,因此是最大的把柄。

但規矩又是什麼?

是皇親可殺他李瑕,而他不能殺皇親。

要逆天而行,不壞規矩怎行?不殺人怎行?

思及至此,李瑕突然對“刺殺必有反噬”這個如同詛咒般的讖語,有了新的領悟。

賈似道才是要改革的那個,他李瑕要做的是推翻、重塑!

這是鬥爭、是流血。

以一人殺一人是手段,那以萬人殺萬人一樣是手段,豈可以此來分高低?

重要的,該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

殺趙與芮一人而謀全盤,必殺而不嗜殺,他已儘了最大的努力去實現這最小的代價。

上策施行至此,已儘全力,坦然麵對便是……

是夜,賈似道突然翻身而起。

“你嫉妒李瑕,嫉妒他比你有膽魄,嫉妒他心之所懷遠大過你之社稷!”吳潛的喝罵又在腦中浮現起來。

賈似道赤足徑直走出屋子。

“阿郎?”

“信呢?”

“什麼信?”

“李瑕的信……不,燒掉了……豎子是在威脅我,他說他比我有膽魄……比我有膽魄?”

賈似道折返,眼神中恢複了清明。

“我若攔你你要如何?用你的膽魄來殺我?玉石俱焚?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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