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破音(1 / 1)

誤入樊籠 銜香 2261 字 1個月前

崔璟記得,這個二弟打小便不愛笑。

小小年紀便總是繃著一張臉,也不愛與人說話。

偏偏生的極好,唇紅齒白的,越是這樣一本正經的模樣,越引得人想去逗。

每每崔珩被那群寄居在府裡的小娘子逗的煩了,便擰著蟲子一般的眉毛過來叫他:“大哥!”

崔璟那時便會像許多兄長一樣,上前圓融地將人找個借口拉走。

將他救出來之後,崔璟也不是毫無原則,他會耐心地教他,讓他多對人笑笑,不要總是擺著一張臉。

崔珩每每嘴上應了,下次見人還是一副冷臉。

從前莫說是笑,這些小娘子能與崔珩認真說上一句話都難。

也隻有鄭琇瑩,因著和他走的近,又是指腹為婚的緣故,崔珩待她如長嫂,態度要氣些。

但氣歸氣,這麼些年,也不見幾次笑臉。

更彆提一個表姑娘了,還是二房那位二嬸的侄女。

崔璟仔細想了想,隻能歸結於二弟大約是近三年長大了,脾氣也和緩了許多,所以對著任何人大抵都愛笑吧。

著實是長大了。

崔璟想起那道高大沉穩的身影又有些惆悵。

曾經的翩翩少年郎,如今已經是正值盛年的成熟男人了。

剛剛在裡間時,他又聽聞二弟剛經辦了聖人的出巡。

這差事非得極親近的人才能領到不可,看來聖人也極其器重他的。

文武雙全,冠絕長安,父親曾經對著二弟的評價果然沒錯。

崔璟從前便知自己比不上二弟,如今看著自己跛著的足,滿身落魄的樣子,更是自慚形穢。

他還有何等臉麵回府呢?

還是窩在這裡了此殘生吧。

這大概就是命。

崔璟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鄭琇瑩,他“戰死”在邊疆,不知鄭妹妹會否會心生愧疚而終生難安?

實則他並不怪她,他知道她心性善良,那時隻不過是一時氣話而已。

可現在他是不想回,也回不去了,隻盼鄭妹妹能早些放下他,另尋個好郎君。

今日是月中,皓月當空,清輝滿地。

崔璟看了眼天上的滿月,腦中不由得想象著鄭琇瑩正在做什麼,會否也偶爾會想到他這位“已逝”的故人?

以她從前的溫良大概是會的。

若是有機會,他想他還是得見她一麵,一來是解解思念,二來也勸一勸她,免得她繼續掛懷。

博陵公府裡,鄭琇瑩的確在想崔璟。

不過不是想他回來,而是想他去死。

那日派去的女使並未在原地找到崔璟,問了鋪子後,女使也找去了西市。

然而等女使找到的時候,那個販奴的胡三已經又出發去了西域,這次買到的奴隸都帶走了,聽說是打算賣到西域去,崔璟似乎也在此列中。

西域千裡之遙,且路途凶險,若是崔璟又被帶過去,這回恐怕就沒那麼好的運氣回來了。

女使又找了幾日,絲毫沒找到崔璟的痕跡,這才放心地回稟給鄭琇瑩。

鄭琇瑩直到這時才徹底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也免得她手上沾血。

她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鄭琇瑩緩緩地靠在了枕上,又嫌棄窗外的月光太照人,吩咐人把簾子放下遮的嚴嚴實實後才安心睡過去。

等滎陽那邊來了信,正式將與崔璟指腹未婚的約定解除,這邊便也可以正式議親了。

清鄔院

馬車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暮了。

崔珩喜靜,清鄔院甚少有人來打擾,院子又正臨著東側門,進出十分便利。

雪衣垂著頭跟在他身後,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二表哥步履一如既往的從容。

隻是相較於平時,似乎有些快。

雪衣不得不跟著加快了步子碎步跟著他,偶爾走的快了差點撞到他後背,她臉一紅,又往後退。

二表哥似乎有些急了,雪衣絞緊了帕子,心跳砰砰。

果然,正門一推開,雪衣尚未反應過來,便砰的一聲隨著被撞開的門一起徑直被壓到了門後。

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她肩被壓著,腰被往前按,承受著他壓抑了一路的火氣。

嘴唇被迫張開,吞下他送過來的深吻。

夏日的傍晚本就炎熱,越吻越熱,隻片刻,他們額上皆出了汗。

雪衣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雙手抱著他的頸借著力才能勉強站穩。

深吻了片刻,崔珩很快就不滿足,雙手熟練地解著她的襦裙。

可雪衣心裡還記掛著學琴的事,竭力地保持清醒。

他的唇一落到頸上,雪衣唇上得了空隙,連忙按住他的手:“先不要,待會兒該沒力氣學琴了……”

她雙眼迷漓,腦子卻異常清醒。

說了一聲無果,那唇反而有愈發向下的趨勢,雪衣按住衣領,又放軟了聲音懇求他:“二表哥……”

崔珩這才停下。

他火氣雖盛,卻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這麼沒用。”

崔珩撫了撫她額上的碎發,麵色不虞。

雪衣輕輕咬著唇,臉頰卻暈開了一大片:“下次不會了。”

崔珩收了手,將她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吻著她側邊的發,平複了好一會兒眼底才恢複清明。

“去挑吧。”

他放開了陸雪衣,走到桌邊飲了一整杯涼茶後,又吩咐秋容把那幾把閒置的琴找出來。

這個時候怎麼想起那幾把琴來了?

秋容不解,領了命,拿了鑰匙便去開庫房。

秋蟬正好在邊上,聞言便一起幫她找了。

“怎麼這個時候撫琴,公子今晚頗有興致?”秋蟬試探著問道。

能不有興致嗎,離府五日,這剛一回來就帶了表姑娘進門。

依秋容看撫琴是假,調情才是真。

秋容暗自歎氣,隨意道:“我也不知,不過公子今晚看起來的確頗為舒暢。

秋蟬套不出什麼話來,便也不再問,一一將那幾把琴都找了出來擦拭乾淨了抱過去。

隻是這正房她是進不得的,隻替秋容遠遠的抱在了院門口,等著裡麵的楊保出來接。

幾把擦好的琴一送過來,雪衣雙眼都發了亮。

果然,二表哥的這幾把琴漆的極為光亮,輕輕一撥,聲音也極為清越,隨便拿出一把便勝過那鋪子裡所有的琴。

這麼好的琴竟然要燒了,可真是暴殄天物。

雪衣手指一一拂過,目光糾結。

“要哪個?”崔珩問。

“我還沒想好。”雪衣搖頭。

她在三把琴裡糾結不定,生怕選的太好,叫人看出了端倪,畢竟她一個遠道而來的表姑娘論理不該有這麼好的琴。

“這個吧,適合你。”

崔珩指了一張未刻名的琴給她。

時下的大家斫的琴,琴身上多刻有印記,譬如雷氏琴,上麵便有雷家的名號。

但這張琴上卻並沒有,琴身乾淨利落,也沒雕琢紋飾,更沒佩戴任何墜子。

“這是誰斫的琴?”雪衣指尖輕輕拂過那黑漆桐木,目光不解。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說了你知道麼?”

崔珩丟下琴,冷冷地丟下了一句。

她就是不知道才問啊。

又犯什麼脾氣!

雪衣接了琴,悶悶地住了嘴。

可再仔細打量一下這琴的風格,她腦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二表哥,這該不會是你親自斫的琴吧?”

崔珩頓住,冷冷地反問她:“你覺得可能嗎?”

雪衣看著他精瘦的腰身和有力的雙手,沉思了片刻,又緩慢的搖了頭。

二表哥分明是個武將,斫琴這種雅事少則兩月,多則兩年,他哪會耐得住性子。

更彆提隨手送她了。

於是雪衣便毫無心理負擔地抱了琴攤在桌子上:“那就這把吧。”

其實這回她倒當真猜錯了,這的確是崔珩親手斫的。

當年他耐心不佳,於是兄長便借著斫琴為由來磨練他。

斫壞了無數次,費時兩年才終於得了這麼一把。

雖然和大哥斫的有差距,但崔珩畢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這把琴也算是上品。

且他隻斫過這一把,比之大哥總是好心地送人,更是有價無市。

陸雪衣這個沒眼光的,他說不是,她就一點兒都沒看出。

也不知真傻還是裝傻。

“坐直了,雙臂端平。”

崔珩走過去,抬手敲了下她的背,雪衣立馬挺直。

她一挺直,本就飽滿的胸口顯露出來,愈發惹人注意。

仿佛長了不少。

崔珩移開了視線,隻淡淡地道:“你先撫一曲,我聽聽。”

雪衣哪裡知曉他的心思,乖乖地照做,撫了一曲她最擅長的胡笳十八拍。

她十指纖長,勻淨白皙,一看就格外適合撫琴。

一低頭搭上去的時候,極其有大家風範。

美人撫琴,尤其賞心悅目,崔珩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移過去。

但是當那琴弦一被撥動,傳來了頗為不諧的音符時,崔珩原本欣賞的表情一點點變了臉色。

雪衣也在暗暗地瞧著他的臉色,他臉上一難看,她心一慌,手底也跟著亂起來。

一曲終於,雪衣雙頰紅了個徹底,垂著頭不敢抬起來。

“你這琴……”崔珩頓了頓,幽幽地盯著她,“誰教的?”

“我母親,隻學了半年,後來母親病重了便沒再教過我。”

雪衣囁嚅著道,她也知道她的琴藝著實登不得台麵。

那麼可憐?

怪不得成日裡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崔珩這回什麼都沒問,也沒再嘲諷,隻起了身,從她身後繞過去,執起了她的手,搭到了琴弦上。

“你剛才彈的還行,但指法不對。”崔珩斂著眼神,一點點掰著她的手指,搭到琴弦上,“像這樣……”

他拿著她的手教著,教她如何用力。

雪衣本以為二表哥會像從前一樣責罵她。

但如今雙手被他握住,身後滿是清冽的氣息,雪衣忽然心有點亂。

“是這樣嗎?”

雪衣被握著彈了一會兒,吸了吸氣,努力不去想那股環繞著她的令人眩暈的清氣。

“嗯。”

可頭頂上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她似乎暈的更厲害了,連指尖也開始發抖。

“專心點。”

崔珩拿帕子替她細細地擦了手心的汗,又帶了琴弦上,低聲地問:“記住了嗎?”

記住什麼?

雪衣剛才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昏沉地點了頭:“記住了。”

“記住了那就再彈一遍給我聽。”

崔珩鬆開了她的手,卻並未遠離,仍是站在她身後,虛虛地攏著她。

原來二表哥是讓她再彈一遍,他一鬆開,雪衣瞬間清醒了過來。

可她哪裡記住那麼多,隻能硬著頭皮憑感覺彈。

一開始還勉強像樣,後麵又像第一遍那樣糟了。

雪衣餘光裡感覺到二表哥皺了眉,怕他生氣,也跟著不安起來。

剛彈到一半,崔珩眉心蹙的更厲害了,似乎起身要走。

雪衣一著急,連忙回頭,親了口他的下頜:“不要走。”

明明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可主動親了一下,她忽然說不出的害羞。

崔珩原本隻是想站起身,突然被親了一下,整個人也僵住。

片刻,崔珩方才的火氣頓消。

他斂了斂眼神,嗯了一聲,又伸手包住她的手,搭在了琴弦上。

“再來一次,能記住嗎?”

“可以的。”

雪衣輕輕吸了口氣,這回格外的專心致誌。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極其專心的緣故,這回她彈的頗為順利。

彈罷,她鬆了口氣,回頭期待地看向崔珩:“二表哥,我這回有錯嗎?”

“最後一個錯了。”崔珩盯著她雪膩的後頸,喉結滾了滾,“再來一遍。”

錯了嗎?

雪衣遲疑了片刻,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又搭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她已經生了巧勁,這回彈的格外順利。

但彈著彈著,身後環著她的呼吸卻越來越沉,慢慢的,薄唇忽然落到了她白皙的後頸上。

雪衣後頸一麻,手上頓了一瞬。

身後卻傳來一聲“繼續”。

她隻好忍著頸上的癢意,又接著彈下去。可緊接著,那吻從頸上又延到肩上,外衣垂落,鬆鬆地掛著。

雪衣默念著樂譜,仍是專心的撥動著。

然而當那唇滑到她的手臂上時,雪衣停頓了片刻,不得不加快了撫琴的動作。

等到最後一個音撥完,她回頭,仿佛因彈琴太累輕輕喘了口氣:“二表哥,我這回都彈對了嗎,可以結束了嗎?”

崔珩這才抬起頭,一雙眼已經暗沉的不像話。

“對了,不過……”他開口,微涼的手撫上了她的側臉,“這才剛開始。”

雪衣遲鈍了一會兒,忽然被他抱著腰抬到了桌麵上。

那張名貴的琴被撞的往後滑了一大截,雪衣心疼,連忙伸手去抓。

可雙手剛剛抓到琴,身前的人一欺,她便深深地蹙了眉,手指在琴弦上不受控製地撥出了一個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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