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斷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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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走我的徒弟。”查文斌冷冷的說道。

閻王胡子一瞪:“荒謬,人死豈能複生,都像你這般的話地府豈不亂了套?”

“他沒死,他還活著,而且他陽壽未儘,本就不該死。”

“枉死的,橫死的人在這個世上不知每天要上演多少,命中有劫難,神仙也救不了。”

“我不會讓他白走的。”查文斌抬起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閻王說道,“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人各有命,豈能你說換就換!”判官實在受不了這個有些狂妄的道士,大手一揮喝道:“帶走!”

黑白無常聽到命令,便準備帶人,豈料那青衣人隻輕輕咳嗽了一聲,確聽閻王說道:“慢著,今日我尚且讓你胡來一次,不過查文斌,天道朝綱,你若非要亂來,自會遭到天譴。”

查文斌掙脫了那無常的雙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隨即青衣人也消失不見。

判官明顯不明白為何閻王會答應一個凡人的無理要求,卻聽閻王說道:“你們還曾記得忘川河裡有一個渡河者嗎?”

說起這人,在座的陰差怕是一個也不會忘記,大約三千年前,那人便在忘川河中,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誰也不知道他又是何時再離去。千百年來,數不清的人跳入河中從他身邊緩緩死去,唯獨他曾救過一人,如今閻王才發現,他們的麵貌是這般的相似,一個不存在於生死薄上的人,那能說明什麼?

“是他?”判官手中的筆差點沒拿住,那可是一個神一般的人物。

“何止,你大概沒見過烊淵裡的那位主,那個據說是受了天罰才被關進去的人,他不也和這個查道士有十分相似麼?”留下一群眼神呆立的陰差麵麵相覷,閻王快步走下更深的地府,他想去會一會那個天罰,那個據說是自己主動進地獄的家夥。

香滅,人醒,查文斌的臉色很難看,他所走的時間早就超過了一炷香。地府走一遭,好人都會大病一場,陽間的人哪裡受得了那般的陰氣,他已經有些咳嗽了。

雙手撐著地,勉強支著身子來到河圖的身邊,探了一下額頭,這孩子的溫度已經正常了。查文斌輕輕關上門,門外的一乾人已經等得要急出病來了。

“大山,你們晚上留意一下,河圖今晚應該會醒來,給他弄點粥,我去睡一會兒。”說完,他便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從後麵看,查文斌的背似乎有些駝。

十二點,隨著一聲“師傅”的叫聲,河圖的雙眼終於微微睜開了,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超子,還要卓雄,再扭過頭去看,隻有手捧著小碗的大山正嘿嘿對著他笑。

“文斌哥有些累了,你先吃點東西,明兒再去看他。”

第二日,河圖的身子雖然還有些虛,但他依舊和往常一樣六點便起了,這是查文斌給他立的規矩,做道士的,這個點就該起床做功課,也就是背道法。

查文斌這一天並沒有和往常一樣起來監督小河圖,到了八點,見查文斌還沒出房門,河圖便在超子的慫恿下去敲了查文斌的門。

“師傅,是我,您怎麼樣了?”小河圖說道。

裡麵並沒有回答,河圖還想繼續,超子說道:“算了,他可能是累了,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

這一夜查文斌徹夜未眠,他知道,從今天起,天正道即將走向衰敗。因為,除了河圖,他已經沒有可以被老天懲罰的對象了。

一直到了中午,查文斌才紅著眼睛披著衣服走出房門,小河圖正在幫大山準備午飯,超子和卓雄兩兄弟已經出門了。

“河圖,你過來一下。”

“哦。”河圖應了一聲,跟隨查文斌來到那個供奉三清畫像的內閣,這裡平時是查文斌修道的地方,也是三足蟾的所在地,那隻金色蛤蟆現在還呆在那個小玻璃罐內,不過顯得有些小了,它長得太快了。

“河圖。”查文斌說道:“你拜入我門下不足兩月,你告訴我什麼是道?”

河圖雙膝跪地,麵對查文斌回道:“弟子愚蒙,未能學的太多,還望師傅教誨。弟子認為道便是無,無便是道。道生萬物,萬物又由道生,道既無處不在,道亦無處可在。”

查文斌抬頭看向三清神仙,心裡感歎,多好的苗子啊,要在這個有些虛華的世界尋得一傳人當真比登天還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卻不得不親手再次將他趕走。

扶著那孩子有些瘦弱的肩膀,查文斌歎了口氣道:“你起來吧,從今日起,你不要再叫我師傅,改口叫我文斌叔,以後還住在這兒,跟村裡那些孩子一樣去上學,隻是這間屋子,你永遠都不要再進來,也不可對任何人說起曾經跟我學過道士。”

一聽查文斌這意思,是要逐自己出師門,河圖那眼睛裡頭的淚珠已經在打轉了,自從爺爺走後,這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三年來,他們相依為命,三年來他第一次叫他師傅至今不過百日,想那日,查文斌是何等的高興,怎麼如今一切就又都變了?

這孩子有些倔強,他不書河斌已經轉過身去,任憑那河圖跪在地上走到他背後拉著他的衣服,他始終不肯再瞧一眼。到最後,也許是查文斌沒得法子,自己收了幾件衣服帶著那蛤蟆出了門,而河圖一直在那跪著,他想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師傅才不肯原諒他。

後來過了很多年,童河圖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依舊是眼淚漣漣,他說如果那個時候他能留在天正道,或許結果都會改變。

查文斌一生就隻收這一個徒弟,前後不過一百天,這一百天繼承著的不僅是天正道的希望,也是一代宗師一生的夙願,可是,終究老天爺不會答應他。

大山推開查文斌的房門,他發現地上散落著幾枚銅錢,他把河圖叫來看看這是什麼,河圖一瞧便知那是師傅卜的卦。什麼卦?遁卦!

何為遁卦?顧名思義,便是退,當退則退,當隱忍時則隱忍,斷然拋棄一切,不遲疑,不顧慮,不猶豫,不留戀,不眷戀!

是什麼讓查文斌退的如此乾淨,連河圖的師徒名分都給退了,答案隻有查文斌自己知曉:若是他不退,河圖命不過十六!

七日之後,查文斌才拖著一身臟亂的衣服回了家,河圖小心翼翼的站在邊上不敢說話,查文斌自從進了門就沒有好眼再看過他,這孩子一直想找個機會跟查文斌道歉,他總認為是自己那一日做錯了事,連累了師傅才糟師傅生氣。”河圖,把我給你的印拿出來。”

河圖小心翼翼的從房內取出那枚查文斌親授的大印,這印他還沒有機會用過。

查文斌接過大印一把丟給大山說道:“拿去劈開,然後丟進灶頭裡當柴燒了。”

“這,文斌哥,這可是河圖的……”大山接著那大印有些不知所措。

查文斌繞繞手道:“讓你燒就燒吧,以後我那屋子你們誰都彆進去。還有,過些日子,咱們一起去趟省城,我想把這孩子送到那兒去念書,兩個孩子都差不多大,一塊兒也好有個伴。”

大山也不知道查文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曆來就是不多話的,查文斌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照辦便是。

變化的不光是這些,查文斌開始經常一個人關在屋子裡,白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夜裡,他便起身到院子裡,或看星象,或觀雲象。

沒了印,河圖也就不再是道士,天正道最後一個弟子在數日後被送進省城那家寄宿製學校。從那以後,河圖見查文斌的次數便是越發少了,即使是放假了,查文斌要麼外出,要麼閉門不見,一直若乾年後他們發現了那本手記才明白查文斌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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