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站起來,歡喜的道:“可是陛下的使者?”
他知道李敬,所以目光越過李敬,見隻有一個錦衣衛跟著,不禁黯然。
李敬輕聲道:“小人在外麵看著,您……小心。”
夏言一怔,衝過來抓住欄杆,仔細看著那個低頭的錦衣衛走過來。
“你是……”
錦衣衛抬頭。
“你……”夏言的記性不錯,指著錦衣衛,“你是通州城外的那個少年。”
“通州一彆,我說過,京城再聚。”蔣慶之微笑,“在下蔣慶之。”
“你是陛下的親人,你來……”夏言試探道。
“我來,是自己的主意。”蔣慶之沒工夫和夏言客套,“嚴嵩等人正在外麵謀劃要弄死夏公。”
“陛下睿智,豈會被他們蠱惑?”夏言冷笑。
“之前陛下沒動殺機,今日卻說,夏言該死!”蔣慶之見夏言不信,“你可知為何?”
夏言冷笑。
“你可知曾銑為何而死?”
“被狗賊們構陷!”夏言說道。
“你可知陛下從開始讚同複套,後來為何堅定反對?”蔣慶之在後世看過這段曆史,此刻麵對當事人,不禁有些恍惚。
“少年人,莫要糊弄老夫。”夏言淡淡的道:“老夫宰執大明多年,什麼人沒見過。”
“我從未見過自信到你這等近乎於撒比的人!”蔣慶之指指夏言,就在夏言勃然大怒時,他說道:“朝中文武最開始反對複套的人有多少?七成可有!”
夏言回想了一下,有。
蔣慶之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彼時陛下也讚同複套,與群臣協調。可過了沒多久,群臣卻態度大變,轉為讚同複套。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夏言在回憶,“老夫壓製……”
“陛下讚同複套,群臣依舊不肯低頭。而你夏言出手,群臣卻俯首帖耳。誰是大明的皇帝?”
夏言霍然起身,隻覺得兩耳內都是雷霆在轟鳴。
“換了誰做這個皇帝,都必殺你!”蔣慶之目光銳利,“而你每一次上疏自辯,都是在提醒陛下,夏言該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夏言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絕望看著蔣慶之,行禮。
“多謝小友提點,否則我到了陰曹地府,依舊是個糊塗鬼。”
前首輔,以剛直不低頭聞名天下的夏言,此刻卻對著一個少年感激零涕,行大禮。
傳出去,不知多少人會驚掉下巴。
“誰說你必死無疑?”
夏言一怔。“陛下對權柄最為在意,我犯了他的忌諱,豈有不死之理?”
蔣慶之冷笑。
夏言心中一顫,“難道,我可以逃過此劫?”
他死死的盯著少年。
少年看著他,“夏公,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
“向陛下低頭。”
“你讓老夫認罪?”夏言的胡須無風自動。
這個驕傲的小老頭啊!
這些年不是沒人勸過夏言,可從未有人成功過。
夏言一直覺著自己才華蓋世,能為嘉靖帝效力,便是君臣相得。
是的,你沒看錯,在夏言,乃至於早些年的楊廷和眼中,帝王和宰輔的地位是平等的。隻不過楊廷和更進一步,覺得嘉靖帝該向自己低頭。
夏言驕傲的名聲傳遍朝野,所以嚴嵩等人篤定他不會低頭。
不低頭,就等死!
連富城都覺得蔣慶之此次行險,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三成。
便是因為夏言的驕傲。
“嚴嵩和陸炳等人在禦前極力鼓動陛下,要置你於死地。”
蔣慶之的聲音很低,躲在陰暗中把風的李敬聽的很清晰,他苦笑著,“我本想抱伯爺的大腿,可誰知曉你竟然是想說服夏言低頭認罪。早知如此,我寧可去自首。好歹,家人還能苟活些時日。”
李敬把腸子都悔青了。
夏言坐了回去。
“你一死,嚴嵩再無掣肘。當年你曾令他低頭彎腰如嘍囉。”
夏言抬頭,神色倨傲。
“陸炳曾跪在你的麵前痛哭流涕,隻求你放他一馬。”
夏言微笑。
“崔元見到你不敢直視……”
夏言眯著眼,回憶著那些風光歲月。
“如今,你將死於他們手中。當你的頭顱被懸於西市時,那些曾卑微向你低頭的仇人,在做什麼?”
“彈冠相慶!”蔣慶之輕聲道:“隨後,他們會把剩下的恨意發泄在你的家人身上。你在墳頭之上,隻能看著他們得意洋洋,快意恩仇。”
他指指夏言,“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覺著,向陛下認罪很丟人罷了。丟人……你覺著自己很牛筆,可在仇人的眼中,這一切,很撒比!”
蔣慶之轉身,走向陰暗。
論玩弄人心!
我怕了誰!
他看到了麵色慘淡的李敬。
微微一笑。
身後,傳來夏言的聲音。
“你能救我?”
蔣慶之止步。
回頭。
昏暗的光線中,少年自信點頭。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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