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崇德自儘而死,而且死前說過此事與蔣慶之無關。
從法理上來說,此事還真和蔣慶之沒關係。
但中原上千年的傳統,法理不外乎人情。
“馬崇德當初和人舉報長威伯走私草原,這是私仇。長威伯逼迫馬崇德走投無路,以自儘換取一家平安……”
“長威伯雖說沒動手,可馬崇德之死,卻和他逃不開乾係。”
“此事頗為惡劣!”
幾個禦史你一句,我一句,把整件事兒腦補完畢。
“寫奏疏吧!”
“先尋個地方。”
就在此時,肖卓說道:“長威伯何曾說過要殺馬崇德?至於馬崇德自儘,那是他心虛罷了。若把此事歸咎於長威伯,此後大夥兒還爭什麼?今日在朝中爭鬥,明日有人自儘,那算誰的?”
是啊!
若是開了這個先河,後續有人效仿怎麼辦?
老子爭不過你,那就自儘。
大夥兒同歸於儘罷!
眾人麵麵相覷。
雖說這種可能性不大,可一旦發生了呢
一個禦史冷笑,“我等隻管風聞奏事,至於此後,與我等何乾?”
這是禦史的職責,至於以後有沒有人自儘,關我屁事!
崔元對趙文華輕笑道:“陳安此人可用。”
“狗屁!”
有人罵道:“隻顧眼前的蠢貨,豈能重用?”
那禦史怒道:“誰?站出來。”
朱希忠出來了。
老紈絝目露凶光,“怎地,要和本國公辯駁一番?”
禦史梗著脖子道:“我禦史風聞奏事乃是本職,國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朱希忠難道還能把禦史的職責改了不成?
這話裡埋著陷阱啊!
本以為對方是個愣頭青的蔣慶之問道:“此人是誰?”
“陳安。”肖卓站在老板身邊,輕聲道:“據說是嚴黨的人,可有人說此人以前和東宮也有些關係。伯爺,事情很複雜。”
蔣慶之也為之莞爾,“難道是兩麵人?”
“東宮啊!伯爺!”肖卓畢竟是傳統官員,擔心蔣慶之和太子交惡。
“東宮,那娃……”蔣慶之搖搖頭,肖卓發現他的眼神好似憐憫。
朱希忠劈手抓住陳安的衣領,“想給我挖坑?娘的!”
“成國公,過了!”有人說道:“這是禦史,不是你家護衛。”
——你彆把朝堂當自家!
朱希忠目光尋索,“誰在放屁?”
崔元陰惻惻的道:“堂堂大明伯爵,馬崇德竟被逼自儘,禦史風聞奏事卻被威脅。我想問問,此次被逼死的是伯爵,下次可會是侯爵?”
這是蠱惑!
蔣慶之仗著陛下的信重逼死了一位伯爵,諸位勳戚,你等就不覺得唇亡齒寒嗎?
在場的勳戚默然看著蔣慶之,隨即竊竊私語。
蔣慶之走了出來,“我何曾逼迫馬崇德自儘?這是其一。其次,馬崇德上次汙蔑我走私草原,與俺答勾搭,誰在主使?那人晚上就不怕作噩夢?”
崔元嗬嗬一笑,“是啊!馬崇德若是魂魄不散,就該日夜跟著此人。”
眾人隻覺得一股子陰風吹來,不禁脊背發寒。
這裡是西苑之外,今日嘉靖帝將召見群臣,商議政事。
這也是難得的一次君臣聚會。
侍衛們在看戲。
一個穿著官服的男子,一瘸一拐的在人群中緩行。
“我曾跟隨陛下修道多年,深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我崔元問心無愧,而有的人卻壞事做儘……”
崔元斜睨著蔣慶之。
突然身側有人怒吼。,“崔元,還我祖父的命來!”
接著那個一瘸一拐的官員衝過來,手中短刀在晨光中閃閃發光。
這下變生肘腋,崔元麵色慘白,“救我!”
身邊的趙文華慌亂而逃,不小心絆倒了崔元。
刺客一刀落空,爬起來便撲向崔元。
“來人!來人呐!”
這時一個侍衛衝了過來,刺客見狀,毫不猶豫的扔出了手中短刀,正中崔元大腿。
崔元慘叫的同時,刺客被侍衛撲倒。
他被壓在身下,努力抬頭喊道:“我乃馬隆,家祖父馬崇德,崔元狗賊,當初舉報長威伯走私草原便是你的指使。
家祖父昨日向你求助,你卻閉門不見。家祖父絕望之下這才自儘。狗賊,便是到了地底下,我也要索你性命!”
眾人緩緩看向了被自家護衛攙扶起來的崔元。
原來此人是在賊喊捉賊啊!
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是這個念頭,但都不願得罪崔元。
故而現場很詭異的安靜著。
“少爺,這不是賊喊捉賊嗎?”
一個少年扯著嗓子喊道:“哎!說你呢!那個誰,禦史,你不是要彈劾嗎?如今有人舉證,你不彈劾就是我灰孫子。”
孫重樓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禦史陳安卻退到了後麵。
這時候就該見好就收,可孫重樓是誰?
“你以為躲著就沒人看到你?”孫重樓哈哈笑道:“小時候和玩伴一起躲貓貓,那廝背對著外麵,被發現了依舊不吭聲,以為不露臉,露個腚就看不到自己。你多大了?”
——你莫非還是個孩子?
陳安沒法躲了。
他看到了幾個禦史在盯著自己,眼中閃爍著發現了寶藏的異彩。
禦史每年都有KPI,完不成就是懶政。
也就是每年必須彈劾多少人,有量化指標。
實在是完不成,彈劾自己人也不是問題。
陳安走出來,深吸一口氣,“崔駙馬,此事陳某當風聞奏事。”
可孫重樓卻罵道:“你先前對我家少爺義正辭嚴,此刻對崔元卻畢恭畢敬,你可是崔元的人?不對。”
孫重樓指著陳安,“你莫非是崔元養的狗?”
陳安的臉繃不住了。
崔元也是如此。
“蔣慶之,看好你的人!”崔元大腿中刀,痛的眼淚都出來了。
蔣慶之看了穿著官服的馬隆一眼,馬隆被按在地上,雙手卻抱拳,衝著蔣慶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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