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說完之後，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劉虞。
聽見這番話之後，哪怕劉虞信念堅定，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動搖了，
難道真的已經到了這般地步了嗎？
可他所在的幽州……
“我知曉，幽州在你的治理下，百姓還算能活得下去。”
皇甫嵩仿佛知道他想問什麼一般。
“但你好好想想，這世上有幾個如你一般的人，如若人人都跟你一般，又怎麼會湧出這麼多的起義軍？”
“你遠在幽州，不知中原苦難，不知十常侍禍亂朝綱，也不知士族將百姓當牲畜剝削。”
“你隻知黃巾反，隻知我降了黃巾，對其中的緣由卻絲毫不知，你又有何顏麵訓斥我？”
“伯安，如今我才越發的確定，我正站在大義的這一邊。”
“老夫要親手為這天下百姓締造一個太平！”
劉虞：“……”
看著皇甫嵩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反駁的話湧到嘴邊卻遲疑了。
他也忍不住開始反思起來。
真的是這樣嗎？
朝廷，真的沒救了嗎？
兩人對視良久，皇甫嵩也沒再說話。
他知曉，以劉虞的智慧，話說到這個份上便已經足夠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至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劉虞才苦笑著開口。
“義真，我想親自去洛陽城中看看，可否？”
“可以。”
皇甫嵩沒有多少猶豫，便直接答應了下來。
這般的爽快，屬實讓劉虞有些猝不及防。
“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現在是俘虜，私放俘虜，可是重罪！”
“老夫自會去向霸王請罪，老夫要讓你親眼看看，朝廷的荒誕！”
劉虞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皇甫嵩已經命左右幫他解開了鐐銬。
隨後他揮揮手，所有看守的人便都匆匆離去。
“真，真放我走？”
劉虞有些不敢相信了，這幸福來的未免也太過突然了吧！
“走吧，去洛陽，看看這大漢究竟還是不是你印象中那般的模樣。”
皇甫嵩轉身離開。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劉虞起身走出地牢。
地牢之外所有巡邏的衛兵都被撤走。
他不費吹灰之力便穿過了汜水關。
就在劉虞離開不久後，皇甫嵩來到項羽門前跪下。
一直到天色大亮，項羽推開門才看見他。
“你放走了劉虞？”
見他這般模樣，項羽瞬間猜到了其中緣由。
“是。”
“劉虞是個人才，且對百姓也很好，我想為霸王招攬他。”
皇甫嵩想的很簡單。
讓劉虞去看看洛陽的荒誕，看看百姓的水深火熱， 他自然能理解自己為何加入黃巾！
“起來吧。”
項羽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不論如何，我都是私放俘虜，請霸王責罰！”
皇甫嵩不起。
然而項羽一伸手便將他撈了起來。
“你沒有私放俘虜，他會死的。”
“啊？”
皇甫嵩大吃一驚，還以為項羽派人去追殺劉虞了。
他正要開口勸阻，就聽見項羽幽幽道。
“我不會殺他，但他會死在自己忠心的王朝手中。”
“等著吧，要不了多久，劉虞的死訊便會傳出來了。”
……
還未進入洛陽城，遠遠一看，劉虞便已然大吃一驚。
城樓之上，無數百姓就這麼被綁在豎立起來的木樁上。
其中不少人都已經昏厥了過去！
城牆下，數百上千具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裡。
劉虞還沒想明白那些屍體是怎麼來的，下一刻便有將士解答了他的疑惑。
有個木樁上的百姓沒了氣息，兩名將士直接將繩子解開，將人給推下了城牆。
緊接著又重新拉上來個人綁在木樁上。
荒唐！
怎能如此荒唐！
哪怕他早已知曉洛陽城用百姓守城之事，可聽聞和親眼看見，還是有差距的。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朝廷的將士，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到底哪一方才是叛軍，他分不清了。
劉虞隻知道，怒火已然填滿了他的胸腔。
他要進城好好問問，究竟是誰提出這等喪心病狂之建議的！
“開城，我要進城！”
劉虞緊趕慢趕跑到城門之下時，已然氣喘籲籲。
但他完全不想歇息。
他要進城。
他要質問文武百官，質問皇上。
為何要這般對待百姓！
“城下何人？”
守城將領問道。
“幽州，劉虞！”
片刻之後，城門緩緩打開。
何進帶著數十名士卒迎了出來。
“劉刺史，可算是將你盼來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陛下可擔憂壞了，生怕那些叛賊攻入洛陽。”
“如今勤王大軍已至，陛下也能放心了。”
看著大將軍那雀躍的模樣，劉虞卻隻覺得惡心。
“大將軍，勤王大軍還在汜水關外，今日我來是想問問，這以百姓守城之事，究竟是誰提出來的！”
聽出語氣中的不善之意，何進的笑容頓時收斂了不少。
“是本將軍提的，為了守住洛陽，有何問題？”
“城中尚有五萬大軍，守城何須百姓！”
“你們這分明是在屠殺百姓！”
“我要去見陛下，何進，我定要參你一本！”
“你罪該萬死！”
劉虞胸口起伏不定，是累的，更是氣的！
“參我？劉刺史你不會覺得這事陛下不知情吧？”
何進似笑非笑。
“本將軍不過提了個建議，真正施行下來靠的是陛下的旨意，你該參的不是本將軍，罪該萬死的，也不是本將軍。”
有種，你去參陛下！
從何進的眼中，劉虞讀出了這個意思！
“你當我不敢？”
“如此行徑，與桀紂何異！”
他再不看何進一眼，徑直走入洛陽。
走向皇宮的路上，劉虞也在留意著道路兩旁。
越看，便越是心驚。
在他的印象中，上一次來洛陽之時，城中還是無比熱鬨。
四處叫賣的小販，帶孩童閒逛的老者，絡繹不絕的遊人，求學的書生。
一個個喜悅的麵孔，構成了繁華的洛陽。
可現在。
用冷清來形容洛陽都不夠準確。
更準確的是，死寂！
每家每戶門窗緊閉，百姓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生怕下一個被抓到城牆上的，就是他們！
街道之上空無一人，隻有滿地落葉。
這，真的是大漢的都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