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大半年的時間裡,司馬家的名聲在京中越發的響亮。
甚至王祥還自發掏腰包,偷摸的以司馬家的名義賑濟窮民。
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是尋常的坊間百姓,談及司馬師與司馬昭兩兄弟時,也都紛紛豎起大拇指。
這就是士族門閥的力量。
他們能夠輕易將黑的說成白的,將意圖謀朝篡位的司馬家,說成是大魏的死忠。
被捧到這個份上,司馬師自然知道,若是他司馬家再無什麼表示,那反噬就要來了。
現在捧的越高,屆時便會摔的越慘。
無奈之下,他也隻好親自找上門,將一切都攤開與王祥談一次。
從陳泰帶回來的情報看,司馬師從王府出來的時候,是捂著眼睛,且神情無比猙獰的。
由此便能推斷,這第一次談判,多半是不順利的。
王祥是那種,要麼不開口,要麼便獅子大開口的人。
就如當初他臥冰求鯉之後,非但沒有急於出山做官,反而激流勇退,乾脆的隱居二十年。
再一出山,便已位列九卿!
如今幾乎就是他昔日的翻版。
在這半年的時間裡,他默默為司馬家付出,為司馬師與司馬昭這兩兄弟爭取一個完美無瑕的名聲。
乃至於不少士族對他這大半年隻有付出,沒有收獲的情況都有意見了,他卻依舊樂此不疲。
他付出這麼多,所求的,自然也遠超司馬家所能承受的極限。
……
司馬師被人抬回府,前腳剛被攙扶著下轎,後腳司馬昭得知消息,便匆匆趕來。
他知道,今日兄長將與王祥開誠布公的談一次。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要不了多久,他的皇位就是十拿九穩了!
可看著下轎的司馬師,他心中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表情,這狀態,不對勁!
“兄長,是不是王祥那老東西出爾反爾了?”
“他是不是想臨時加碼?”
“他不是想臨時加碼,他tm是想當下一個大魏吳王!”
司馬師恨的咬牙切齒。
他去找王祥,原本還想討價還價一番,將封王之事定下,封地之事過後再說。
誰知這老東西,竟然張口就要朝廷派兵,幫他打下江東之地,還要朝廷封他吳王之位!
他還真開得了這個口!
聽了這話,司馬昭提劍就要出門。
“這老東西,他是真的活膩了!”
這是真當他們司馬家提不動劍了?
“你彆這麼天真了!”
司馬師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將他手中的劍給抽了出來。
“殺一個王祥不難,但他既然敢開這個口,就意味著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這件事也不會因此而畫下句號。”
“他王家的野心,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如今士族都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子上,若是你真要選擇動手……”
“先派賈充調集城防軍,全城戒嚴,許進不許出,再令鐘會率領城外大軍進城待命。”
“另外,加強針對蜀中以及江東之地的兵力部署,不可讓薑維等人在這個時候趁亂找到機會。”
聽著他一句句的安排下來,司馬昭逐漸冷靜了下來。
這可不是殺一個王祥,或者滅一個王家該做出的安排!
王祥,還遠遠不夠這個資格!
“兄長,你的意思是?”
“王祥敢要整個江東之地,那你又怎麼敢保證,沒人想要蜀中之地呢?”
“雖然這兩處終究是要滅的,可滅了再封出去,與現在又有何區彆?”
司馬師麵色陰沉如水。
“我司馬家的確難以抗衡天下士族,可他們若覺得因此便能為所欲為的擺布我們,那他們就是在找死!”
“子上,這個選擇,我依舊交給你來做。”
“有些事要做,就要做徹底,要殺,便將他們徹底清理個乾淨,隻留下不那麼貪心的。”
“要麼,往後與王祥之間的拉扯,就由你去做。”
說罷,他重新將劍交到司馬昭手中。
若隻是殺雞儆猴,一個高柔的分量便已經足夠。
既然高家的下場嚇不住他們,那接下來再要動手,就是徹底撕破臉!
“這麼做,我們真的還能登上皇位嗎?”
司馬昭感覺手中的劍好似有著千斤重,
“通向大位的路上,往往都是帶著血的,這一點你應該知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如今的這個小皇帝不簡單。”
將選擇權交給司馬昭之後,司馬師便不再過問王祥之事,而是提醒了另外一點。
“在高柔進宮之前,他見過那小皇帝的侍從李昭。”
“巧合的是,高家滅門之後,小皇帝便對外宣布李昭失蹤,可卻有人看到,這個人用假的身份牌出城去了。”
聞言,司馬昭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了過來。
“兄長,你的意思是,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那小皇帝在推動?”
這個念頭剛被提出,他便失笑搖頭否定。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小皇帝身邊都是我們的人在監視,連太後都是我司馬家的狗,他即便真有什麼歹心,也沒能力搞鬼。”
無他,著實是雙方身份實力差距太大。
王祥及其身後的士族,這樣的對手才值得司馬昭全力對待。
可天子之位上的那個傀儡小皇帝,他憑什麼?
“子上,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獅子搏兔,亦須全力以赴,你憑什麼就敢斷言,那小皇帝沒有古怪?”
“你這般篤定,那我問你,陳泰這些天為何屢屢往宮中跑?”
司馬昭眨眨眼。
“他前些日子說的,小皇帝酷愛他父陳群的文章,這才讓他時常進宮。”
“作為妄圖恢複周天子之法的天真皇帝,他喜歡陳群這種人,也算合理吧?”
合理?
簡直太合理了!
“就是因為合理,所以才更奇怪!”
“陳泰初次進宮之前,也同樣與李昭接觸過!”
“加上鐘會之前也曾與我說過,前段時間李昭在京師之中很是活躍,不過那段時間我眼疾發作,這才沒有深究。”
“如今想來,還真是越想越覺得,這背後有隻手在不斷的推動。”
推動著那些士族一一站到他們司馬家的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