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昭能感受到王祥手上的力量。
這老東西想用劍抹自己脖子？
他真的是想找死！？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連忙看向身邊的賈充，試圖讓他給自己出出主意。
可這個時候，賈充又能有什麼主意？
放過王祥，灰溜溜的走？
那估摸著等大將軍班師回朝，這大魏的天都要變了。
殺王祥？
那豈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雖然不知道這老東西究竟抽了什麼風，突然變得這般強硬。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殺，至少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殺！
這老東西，將這般多的士族儘數聚集在此，不就是為了逼宮麼！
司馬昭忽然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來早了。
若是等這些士族離開後他再來，或許一切問題都不會存在。
“王太尉，你為大魏立下的赫赫功勞，我司馬家都看在眼中，上一次也與你說過，往後無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商量，為何要如此一意孤行！”
死死的拽著長劍不至於被王祥奪走，司馬昭咬牙切齒的道。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仿佛就是說給周圍人聽的。
“中郎將，現在說這些挑撥的話，有用嗎？上一次你與老夫說了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若老夫還沒老糊塗的話，司馬家率軍封鎖京師，你與鐘會率軍滿城清洗之時，隻問了老夫是想活還是想死吧？”
“那時老夫尚且想苟且偷生，因此你問甚，老夫便答甚，不敢有半分隱瞞。”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反思之後，老夫覺得，當時選錯了。”
“你司馬家從始至終都未將我等放在眼中，你們許下的承諾，許下的好處也隨時都能變換。”
“古人雲，兔死狗烹，鳥儘弓藏，可中郎將，鳥還未儘，兔也還未死，你眼下都這般急著動手，更遑論往後？”
“事已至此，老夫隻後悔當初站錯了人！”
每一句話，都奔著紮司馬昭的心去。
一番話落下，司馬昭整張臉都氣的通紅。
這老東西，他怎麼敢的！
他真的不怕身死族滅嗎！？
“太尉，莫要忘了你王氏的族人！”
賈充低著頭，用隻有他們三人能聽清的聲音低吼道。
“哦？”
最後也最好的助攻來了。
王祥嘴角微微上揚。
“賈充，你讓老夫莫要忘了我王氏的族人，所以現在就已經開始要拿老夫族人開始威脅了嗎？”
“上一次清洗用的也是這手段，中郎將，你是真的黔驢技窮了啊。”
“不過倒要讓你失望了，入宮之前我便已遣散了族人，讓他們從今往後都不得再踏足京師，不得再踏足朝堂！”
“這般模樣的朝廷，已經足夠讓老夫失望了，沒必要再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
“老夫願意做你司馬家劍下的最後一個冤魂，用老夫的命來告訴天下人，你司馬氏之殘暴，絕非仁君！”
說罷，他手上的力量陡然增強，司馬昭連忙使力準備抽回長劍。
誰知爭奪之間，王祥一時沒抓住劍身，直接被司馬昭給抽了回去。
隻是在這過程中，劍鋒已然抹過他的脖子。
此番大戲的氛圍，在這一刻達到了最巔峰。
相比於司馬昭滿臉的震驚，王祥眼中隻有坦然。
下一瞬便有人將他微微托起，有人手忙腳亂的捂著他的脖子。
在這混亂的場麵之下，王祥微微張了張嘴。
馬上便有人低下頭，湊到他嘴邊，這才聽到他在說的話。
“司馬家並非仁君之相，唯有效忠當今天子才是生路？”
“太尉，你……”
一時間，周圍所有人心底都不住的湧起名為悲憤的情緒。
如果說在王祥死之前，他們還都隻是同仇敵愾，準備逼退司馬家，逼司馬家妥協的話。
那現在，他們心中便是真正生起了掀翻司馬家的念頭。
並且這個念頭隨著王祥的死，在迅速的放大著。
司馬師憑什麼能坐穩大將軍之位，司馬家憑什麼能奪這天下？
真當司馬懿能以三千死士徹底拿下京師麼？
若非他們各路門閥士族的支持，司馬家又怎麼可能有如今這般的地位！
昔日他們能支持司馬家走到這一步，如今司馬家要卸磨殺驢，他們自然也能將其從這個位置給拖下來！
“中郎將，你當街襲殺當朝太尉，是否該給我們個合理的解釋？”
有人為王祥惋惜，自然就有人強硬。
司馬昭率領的禁軍麵前，不少年輕人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雖出身士族，卻還有著滿腔的熱血難涼！
“襲殺當朝太尉是什麼罪名，中郎將，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知法犯法，當罪加一等，你也是知道的吧？”
“還是說，你司馬家就要依仗自己的權勢，將大魏法度，將我等天下士族視若無物嗎！”
隨著這幫人的一步步逼近，司馬昭心知，情況已經徹底失控了。
他也不能理解，一個月之前的清洗中，兄長明明說了王祥可殺可不殺。
可為什麼，才過去一個月的時間，他殺了王祥，竟然會引起這般可怕的反噬！
是兄長錯了，還是時間錯了？
“賈充，攔住他們！”
現在他已經無暇去思索究竟是誰做錯了。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讓賈充攔住這些失去理智的士族中人，好讓自己抽身。
吩咐下去後，司馬昭駕馬轉身就跑。
留下賈充在原地，看著一個個怒氣磅礴的年輕人頭皮發麻。
若隻有一兩個門閥，哪怕是頂尖門閥，他也不懼。
實在攔不住，殺了也就是了。
可如今在此的，可是整個京師大大小小數十個門閥！
但凡今日他敢攔，敢殺，那明日他以及他全家老小的人頭都得被掛在城門上供人唾棄！
“還請冷靜，中郎將之所以如此做，自然那是有他的理由。”
“諸位都是讀書人，好歹也該給中郎將一個解釋的機會，不是嗎？”
這會輪到他賈充勸人冷靜了。
然而王祥這一死激起的怒火，又如何是那般輕易能冷靜下來的？
“拿下他，拿下中郎將，定要讓司馬家還太尉，還我等一個公道！”
不知誰喊了這麼一聲，下一刻，場麵瞬間混亂起來。
賈充知道，若不還手，那定然要被眼前這些憤怒之人撕碎！
哪怕知道這麼做是錯的，他也沒得選。
“鎮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