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
段淮煦吐了許多黑血。
他虛弱地半躺著,上半身靠在段正肩上,宛若美人拂柳,臉色慘白,一雙如玉的眼睛也模糊渾濁了。
看著他,鳳九顏想起許多往事。
初次見到他時,便覺他是個溫柔到骨子裡的人。
麵對那些士兵的戲謔調侃,他毫不紅臉,總是溫和以對。
他身為軍醫,總是格外耐心。
她當年就是喜歡他身上那股歲月靜好,和他待在一起,她總能平和下來。
所以,哪怕知道他是天龍會的人,她也從不否認他的善良仁愛。
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
身份和過去,他無從選擇。
她喜歡一個人,從來隻看當下。
喜歡過他這件事,她不後悔,也無怨。
鳳九顏搬了張圓凳,坐在床邊。
從前總想著能再見,如今真的見到了,反倒是千言萬語變為虛空。
她想問他這些年如何,但,說不出口。
他經曆的痛苦折磨,那些手劄上寫得清清楚楚。
“以後,會好的。”她嗓音乾啞。
段淮煦的眼皮很重,卻還是竭力撐開眼皮,望著眼前人。
他的阿顏,比起當初,多了幾分冷毅。
她身上的衣服沾著灰土,手指包紮著,為了救他,她儘力了。
從前,他最大的期望,是她能開心地活著,而不是為了他這個廢人,搭上自己。
但現在,他也有了私心。
能再次見到她,真好
段正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後扶著段淮煦躺下,“哥,我去看藥。”
有他在,他們很多話都不好說出口吧。
段正離開後,鳳九顏將段淮煦身上的被子扯了扯,臉上沒什麼多少表情。
這時,她聽到他說話了。
開口第一句卻是。
“阿顏,小心教主,他......他是為了複國......”
段淮煦毫不顧忌自己的身子,隻想將一切告訴她,免得她蒙在鼓裡,受到傷害。
“楊連朔......他是......陳國後人......”
話剛說一半,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似乎受不住力。
鳳九顏的聲音驟然一沉。
“彆說了。養傷要緊。”
看著他身形薄如紙片,形容枯槁的模樣,她根本聽不進他說的什麼。
什麼複國。
什麼陳國。
都不及當下他活著重要。
段淮煦很聽她的,加上身體也確實虛弱無力,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去。
不多時,府醫來了。
他把完脈,起身,“這位姑娘,我們出去說吧。”
屋外。
大夫直言。
“沒幾天活頭了。
“他的身體從裡到外爛透了。
“隻能儘量讓他走得沒那麼痛苦。”
鳳九顏心裡發悶。
“沒有醫治之法嗎!”
大夫語氣篤定。
“無力回天了。”
陳吉叫住鳳九顏,對她說。
“皇上讓我轉告您,不用擔心他的傷勢。那位段公子情況不大妙,您可以多陪陪他。”
陳吉說這話時格外僵硬。
他不知道皇上為何如此大度。
鳳九顏神情凝重。
“多謝。”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廚房。
她親自看著藥,心思不寧。
滿腦子都是段淮煦的事,還有他說的陳國。
突然,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早晚會惹出這種事。”東方勢手裡拎著隻山雞,許是從山裡獵來的。
鳳九顏麵上愁容深覆,不欲多言。
東方勢將山雞丟在角落,笑眯著眼勸她。
“多大點事兒。至於這麼苦大仇深的?舊情難忘,新歡難棄,人之常情。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你也可以,當然,得讓他倆同意。
“要不,我幫你去勸勸他倆?畢竟我是男人......”
東方勢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笑眼彎彎。
“少給我添亂。”鳳九顏語氣冷沉。
蕭煜那暴脾氣,一點就著。段淮煦這會兒正虛弱,受不得刺激,東方勢再這麼一說,隻怕段淮煦得氣吐血。
東方勢自然是開玩笑的,想讓她放鬆下來。
這事兒他可不敢摻和。
他那眯眯眼倏然睜開了,看向屋外玉靈山的方向,正色道,“眼下,我最擔心的還是楊連朔。他武功高深,就怕這山崩弄不死他。”
鳳九顏也隨之望去,“的確。”
晚間,鳳九顏將熬好的藥分彆送到蕭煜和段淮煦房中。
蕭煜正在房中看書,那受傷的胳膊抬不起來,耷拉在一邊,紗布掉了都不曉得。
“怎的你來送藥?”他語氣低沉,放下了書,看向她的目光摻著一絲柔情。
鳳九顏淡然道:“我閒著。”
他好似那大度的正房,看出她憂心忡忡,反而勸慰她。
“我沒有大礙。不用覺得我這兒非來不可。段淮煦如何了?”
其實,那人如何,他再清楚不過。
鳳九顏避而不談,一邊親自幫他纏好紗布,一邊問,“您何時回皇城?”
蕭煜另一隻手緊攥起來,麵上還掛著淡淡笑意。
“怎麼,嫌朕礙事?”
“沒有。隻是覺得國事為重。”
蕭煜眸中鋒芒微現,胸口填著一股子戾氣,隱忍不發。
隻怕是,她不想段淮煦知道他們的事。
他正想說什麼,門外響起一聲咳嗽。
是南山王和老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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