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平緩行駛在公路上，周一誠手搭在一側的車窗，指間夾著燃燒的煙，尼古丁幫他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他看了童執一眼，說：“你膽子挺大啊，沒有被嚇到？”
童執情緒這麼敏感的人，剛才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還能故意使壞嚇唬他真是稀奇。
“沒有。死人不可怕。”童執靜靜地看著前方：“活人才可怕。”
“活人有什麼可怕？”
“我不知道。”童執垂下頭，“我不記得了。”
似乎觸及到什麼不好的記憶，那好不容易活潑起來的大少爺又變成霜打的茄子。
“沒關係，不記得就不記得。”周一誠輕聲說：“慢慢來，無論死人還是活人都沒那麼可怕的。”
車裡安靜了一會兒。
童執問：“那你剛才為什麼開那麼快？”
“因為我是賽車手。”周一誠皮笑肉不笑。
“我剛剛看見一個東西穿著白色衣服趴在引擎蓋上。”
“夠了。”明明知道童執在胡說，周一誠還是縮回搭在車窗的胳膊，騰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彆說了，乖。”
煙的味道，手好涼，但是一點也不討厭。童執靠在座椅上，沒再說話。
這樣維持了幾秒，童執自動閉麥後，周一誠後知後覺拿下手，有點驚喜，“你沒反抗？”
往常碰他一下能跳三丈遠，眉毛能打成死結，今天居然如此的平靜。
“反抗也沒用。”童執說：“你下次還會纏著我。”
“嗯……我有那麼不講道理嗎？你要是不喜歡肢體接觸我會控製的。”
童執沒說話，看向窗外，窗是打開的，他抬起手臂趴在窗口，夜風吹拂，柔軟的發絲跟著風浮動。
童執的眼睛很漂亮，裡麵好像盛著細碎的星光，在昏暗的路燈下折射出點點的光亮。
【我喜歡。】童執嘴唇動了動，黑暗中沒有發出聲音。
周一誠專注看引擎蓋，恰好錯過了吐出這三個字的瞬間。
“今天往遠一點開開？”周一誠見童執半天不說話，便主動提提議：“去銅山市邊緣逛逛怎麼樣？”
重點是那邊路燈比這裡還要亮，周一誠格外喜歡。
“嗯。”
“哎呦，什麼都答應？讓我感覺你可以更加進步啊，要不要學著接觸接觸其他人？”周一誠餘光看向他。
“不想。”
“彆說不想，慢慢來，總有一天你會想的。”
“可能吧。”童執的頭轉向窗外，隻留下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他的愛意隱藏於黑夜，隻能偷偷說給風聽。
周一誠覺得童執主觀能動性很差，如果不是外界壓力，他一輩子都會那樣過著，一個人一條狗，沒有社交，沒有意外。
但是人是群居動物，哪怕他自己不需要，他的親人需要，他的工作更需要。
童偉明急迫的想要童執融入社會的心情他能夠理解，按照老先生的身體狀況，哪天駕鶴西去，童執一個人未必能過的輕鬆。
汽車行駛在寬闊的柏油路，周一誠稍微放鬆了點，童執吹夠了風，抬手關上車窗。
冬天還是有些冷。
周一誠調高空調溫度，說：“要聽音樂嗎？”
“不。”
“怎麼又一個字一個字說話？”周一誠餘光瞄他，“剛才我們的談話氛圍不是很和諧嗎？”
童執忽然歪著頭，看向後視鏡，“後麵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周一誠笑笑，“誰？你以為你還能嚇到我？”
“不，是真的。”童執說完身體猛的往周一誠的方向閃躲了一下。
啪----
一聲悶響，一個物體狠狠地撞向副駕駛的後視鏡，碎片飛濺，夾雜著水液崩在車窗的玻璃上。
隨後後麵響起一陣歡呼聲。
“哦！哦！”
童執轉過頭往後看，隻見後麵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一群摩托車隊，上麵的人穿花花綠綠，染成五顏六色的頭發，群魔亂舞地在摩托車上揮手，手裡還拿著啤酒瓶子和棍棒，朝著他們歡呼。
機車的嗡鳴聲隱約傳來。
周一誠掰過他的臉，神色嚴肅：“坐穩了。不要往後看。”
“他們........是誰？”童執抓緊了座椅上的扶手。
“沒事的，喝多了鬨事。我們快點開躲過去。”周一誠油門踩到底，引擎發出一陣低鳴，小奧迪猶如離弦的箭俯衝進黑夜。
快速行駛了一陣子，後麵的機車剛開始被甩了一節，然後也開始提速，慢慢追趕在後麵，而且比之前更加興奮，七八輛摩托車從聚集的隊形分散到兩邊，有幾輛車加快速度試圖從側麵包圍。
周一誠皺著眉，前麵的公路開始不那麼平直，商務車不是專業跑車，轉彎沒那麼靈活，周一誠看了一眼童執，不得已放低車速轉彎。
幾輛摩托車在轉彎的時候就這樣抄了過來。
其中一個滿臉紋身的人來到副駕駛的車窗前，尖叫著做了個鬼臉。
“啊！！！”童執嚇得大叫一聲，抱緊了頭。
“哈哈哈哈！！！！”放肆的笑聲夾雜著摩托車的嗡鳴透過玻璃傳來。
周一誠罵了一句艸，打方向盤轉道，忽然發現他旁邊也有一輛，兩輛車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挨著他卡他的車位，讓他不得不減速，減速一陣子，後麵的車隊跟上來，徹底圍住了他。
奧迪被逼停在路邊。
周一誠坐在車裡拿起手機，首先報了122。
外麵的人已經拿著棍子擊打車蓋，敲他的玻璃，吹著口哨叫他下來。
嘈雜的聲響傳進車內，周一誠放下電話俯身囑咐蜷縮在座位上的童執，“我先出去解決一下，你坐在車裡不要動。知道嗎？”
童執把頭埋在手臂裡，沒有說話。
周一誠知道童執一直在忍耐，在他開車的時候沒有被嚇到神誌不清也沒有大喊大叫，隻是默不作聲地抱著頭，坐在座椅上害怕的發抖。
“好孩子。”他也沒指望童執回應，摸了兩把頭發，打開車門走下去。
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七八輛摩托車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周一誠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下眼睛。
剛才敲窗戶的小弟，往裡麵看了一眼，又看看他吹了聲口哨，“哥們兒，裡麵是你相好的？”
周一誠放下手臂，打量麵前的人群，一共十個人，看著比他弟還小，基本十八九歲，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身上的酒氣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