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執猶豫了一會兒,繞了一個大圈,像一隻壁虎一樣貼著牆邊,來到大床的床腳站定。
躺在床上的露娜隻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馬上投入新主人的懷抱,身體扭的像上岸的魚,咬著周一誠的手玩,周一誠被摸著撒歡的小狗頭,誇讚:“哎呦,我們露娜真可愛~”
露娜聽完翻翻肚皮更加賣力撒嬌,還用頭拱著他的手求摸摸,活生生的一副狗腿子樣。
童執看著快扭成麻花的露娜,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皺起眉抬手指指露娜,“滾下來。”
露娜這才從周一誠的身邊起來,抖抖身上的毛,走向自己的主人,衝他無能狂怒汪汪兩聲宣泄不滿,在童執瞪他一眼後迅速“咚”地跳下床。
“你怎麼對露娜這麼凶啊?”
露娜走出去後,童執十分拘謹地坐在床尾,背對著他,“你管不著。”
“脾氣太差了吧。”
童執後背繃緊,在他說完的瞬間握緊手指,“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周一誠挑挑眉,這小少爺,的虧托生在現代家裡有錢,要是生在古代農戶家裡,出門就被人打死。
周一誠拿起枕頭下的一個小小的記事本,對著坐在床角,離他八丈遠的後腦勺說:“上來啊,你不是不介意嗎?不敢?還是不適應離我太近?”
“就這樣說吧。”童執冷聲開口:“我不是脾氣太差了嗎?”
周一誠覺得挺有趣兒,還挺記仇,不過沒關係,現在周一誠不怕得罪他。
換在以前他是不敢對自己的大客戶說“你脾氣太差”之類針對性的話,但現在不一樣,現在童執是他的病人,他這個“周醫生”有必要告訴這個大少爺他的脾氣有多糟糕。
“脾氣差不是大問題,可以慢慢改。”周一誠隨手舉例:“你看露娜多可愛呢,它也不是天生就這麼可愛,需要後天培養。”
周一誠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童執就已經轉過身爬上床,幾秒鐘的時間內坐在露娜剛剛打滾的位置上。
周一誠麵帶微笑,露娜剛剛離他很近,所以童執也離得近,床上殘留著幾縷狗毛被童執壓在身下。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所以呢?我比不過一條狗嗎?”
是非常直接的質問態度,周一誠屬實有點驚訝,他沒想到童執已經完全不害怕跟他接觸,上次離的這麼近還是自己被捅的時候,那時候童執可是神誌不清。
周一誠又是驚喜又有點心裡沒底,“怎麼會,為什麼要跟狗比?”
“露娜剛才做的事,我也可以。”
“?”周一誠不敢吱聲,童執在說什麼?明明是漢語,他為什麼聽不懂什麼意思,而且他很想說童執冷臉看人的時候真的比處在攻擊狀態的露娜更像一條猛獸,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撲上來咬他。
周一誠抬手慢慢拍拍他的肩膀安撫,“彆誤會,我就是隨便舉個例子,你自尊心不要這麼強,不要激動好嗎?”
“我沒激動!”童執大聲說完,又一下子蔫巴了,見周一誠謹小慎微的樣子,才知道自己剛剛又說錯話或者無意間衝周一誠發火了,他不由垂下眼睫,隨後身體向後,背對著周一誠躺在床上,悶悶地出聲:“你為什麼怕我?因為我脾氣真的很差還是因為我是精神病?”
“因為你脾氣差。”周一誠斬釘截鐵。
他剛說完,童執就把右耳耳朵上的助聽器扣下來了。
“哈哈哈。”周一誠笑出聲,起身扳過他的肩膀,“少爺,你怎麼能隻聽自己喜歡的話呢?”
童執臉色有點不好,似乎有點不開心,但在周一誠主動靠近他的時候,又慢慢地緩和過來,有點委屈地看著他。
看的周一誠過意不去,童執看起來就是嬌生慣養,沒接受過什麼負麵評價的,也沒遭遇過挫折的那種人,很明顯不大能夠接受這一事實,於是他昧著良心說:“你脾氣還可以的,如果能溫和一點更好。”
童執往他身邊挪了一下,周一誠俯著身體沒動,這樣就像鑽到他懷裡一樣。
周一誠低頭就能看見童執的散落的頭發和光潔的額頭,看起來好像一隻毛絨小狗,周一誠低地頭看著他,說:“怎麼,你要學露娜一樣打滾嗎?”
童執安靜在身下待了一會兒。
周圍寂靜的隻剩下鐘表的滴答聲。
“感覺怎麼樣?”過了一會兒,周一誠詢問他的感官體驗。
“有股沐浴露的味道。”
兩個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周一誠半個身體罩著童執,好像一把傾斜的傘。
“你傷口快好了吧。”童執又說,舉起手摸上他的胸口,抬起頭問:“會留疤嗎?”
周一誠穿著純白色的家居服,柔軟的蠶絲布料跟隨著手指的遊走貼合在胸口,印出一圈繃帶的輪廓。
“應該會。”周一誠不敢打擾這隻小狗的探索,要知道這可是第一次童執在清醒狀態下主動與人肢體接觸,多麼珍貴!多麼來之不易!要是文森特看了一定會懷疑自己在做夢,而周一誠做夢都不敢這麼做,他可能會做被童執拿著啤酒瓶在後麵追著他跑的那種逃命的劇情。
童執的手指像一陣微風,拂過胸口,輕柔的像片羽毛。
“你額頭上也留疤了。”
“嗯,有點吧。”
童執沒在繼續摸,手垂下來,睫毛也跟著垂下,淡綠色的瞳仁裡浸滿了愧疚和悲傷,周一誠發現童執不會隱藏情緒,喜怒哀樂都格外分明,就像現在他知道童執在為自己傷心。
“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我。這件事過去了,不要再糾結過去。”周一誠柔聲開導,“我們去一起往前走怎麼樣?我帶你去體驗外麵的世界。”
“好吧。”
“什麼叫好吧?我們剛剛的氣氛明明很煽情的。”周一誠直起身體,靠在床上,耐心地教他:“你應該說我會努力的。”
兩個人的距離拉遠,名為周一誠的傘收起,連帶著那股沐浴露味道也變淡了,童執心裡變得空空的,身體一轉,把臉埋進被子裡,悶悶地出聲:“我不想去什麼狗屁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