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怎麼此前未曾見過你?而且還是…錦衣衛?!”
一個肌肉虯結的魔教中人狐疑地打量著他。
“我們的諜子這麼多,哪能都見過…隻是他確實麵生。”
另一個魔教中人開口道。
眾人的目光齊聚於陳易之上,後者卻沒有絲毫緊張。
掌刑長老回到主座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陳易,語氣平靜地開口:
“報上名來吧。”
話音落下時,幾個魔教中人下意識地按住了身邊的兵器,酒館裡的氛圍霎時肅殺。
隻需一個眼神,這身著官服之人就要被千刀萬剮。
“鬥轉星移、天地空明、明暗兩界、二宗三際……”
掌刑長老刹時麵容一驚,神色愕然。
這莫不是…
吸星大法?!
這可是護教功法,震教根本,即便是在神教,也隻有極少數人知曉這門上品功法。
長老不住投去目光,隻見那年輕人的麵上,不知何時泛起誠摯的淚光。
“長老,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我已在京城隱姓埋名足足九年。”
“你知道我這九年怎麼過的嗎?”
陳易含淚抱拳施禮,
“屬下宋生寶,今日歸教。”
宋生寶…
聽到這個名字,長老的瞳孔微微緊縮。
那是明暗神教九年前安排在東廠的諜子,而且還是最重要的一位!
而為了避免這個諜子被人出賣,除去教主之外,就隻有極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和長相。
陳易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抵達酒館二樓。
悄無聲息翻入酒館暗中觀察的閔寧,滿麵錯愕。
他竟然是…魔教中人?
原來他是用…吸星大法取走了姐姐的真氣……
可是…他為什麼要用宋生寶的名字,又為什麼要截殺魔教……
閔寧回想起那一日的細節。
陳易並沒有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按理來說,應該是要留下活口的…難道說,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
他殺魔教,隻為了自己更好的隱藏!
而他之所以用宋生寶的名字,很可能是魔教賊子的裡應外合之計!被殺的那個宋生寶不是真正的宋生寶,不過是陳易的影子傀儡!
閔寧腦海裡,勾勒出了那三個魔教中人為了隱藏真相而狂熱赴死的模樣。
如此冷血手段!所為哪般?
很快,閔寧就聽到了。
“長老,如今東廠與神教翻臉了。”
“你覺得我們還在和東廠合作?不,事實上,東廠隻是在等待良機,欲擒故縱,隻為了一網打儘後,官升三品。”
“先前幾日,就有東廠人過來西廠,要求西廠帶人截殺我們神教弟兄,他們是在借刀殺人!”
“若是繼續信任東廠,恐怕…聖女不保,他們已經聽聞了聖女出世之事,長老自可暗中傳訊,看看我所言真假。”
……
閔寧越聽越是心驚,
誰能想到,那個平日裡囂張跋扈的西廠百戶,竟然是魔教按插在京城的諜子!
如果這次不是自己想要刺殺他,恐怕…一切就都要如了魔教的意!
還有那聖女…
他口中的聖女,究竟是誰?
對了,記得他從襄王府裡…帶走了一位婢女。
不管怎麼樣…絕不能讓他得逞!
酒館內,伴隨著話語的落下,魔教中人們慢慢挪開了手中的刀兵。
緊張肅殺的形勢陡然一緩。
“看來真的是你,”
掌刑長老平複心緒,看著陳易,突然發難道:
“不過伱帶著的功法,給老夫看一眼。”
氛圍陡然緊張。
陳易遊刃有餘地從懷裡抽出了一本功法。
長老稍一打量,
對得上,都對得上…
東廠役長、暗號、以及吸星大法,還有隨身的鷹落功……此人真是宋生寶無疑!
“情況凶險,還請原諒老夫的一番試探。”
長老把鷹落功還了回來。
陳易擺了擺手道:
“為神教大事,多少試探都不打緊,眼下真正打緊的,是東廠那群賊子。”
“長老,不能耽擱了,依我看,他們是在虛與委蛇。東廠開始調查聖女了。”
陳易無不嚴肅道。
長老的麵色微動,皺起眉頭,
“隻是先前我們與東廠說好……”
話音未落,陳易便道:
“先前幾日,東廠便已與我們不少人斷了聯係。
而且,如今坊間傳出東廠護佑聖女出世的傳聞……”
長老目光微微錯愕,其餘魔教中人也聞言一愣,接著殺氣升騰。
“你是說…”
陳易冷笑道:
“恐怕這傳聞,是東廠主動放出!
他們用此迷惑教眾兄弟,隻待時機成熟,背後捅刀。
那些東廠人,他們…最喜歡說一套做一套了。”
聽著陳易的話,長老仍舊沉吟不語,眉頭緊鎖。
他清楚眼前之人所言非虛,東廠若是知道聖女之事,必然不會相助神教,兩者的關係並不穩固,不過是合作互利,並無誠信可言,如果利益夠大或是危機重重,東廠棄車保帥是必然之事。
若是按照東廠繼續下去,恐怕…不止神教教眾會在京城裡儘數折損,更會損失一位聖女。
隻是…如此就跟東廠翻臉……
“東廠勢大,若是撕破臉皮…無疑是兵行險著。”
這話說完,長老深深歎了口氣。
正在他以為陳易要勸阻些什麼時,那青年竟冷笑起來。
“長老,兵行險著?
為了聖女兵行險著,有何不妥?!”
陳易的嗓音微微加大,略微激動:
“慶盈十六年,江永大旱,巡撫衙門貪贓枉法,竟扣押朝廷賑災糧食,百裡無雞鳴,是神教給了我一口飯吃,拿聖火符水為我治病,告訴我如今大虞奸佞當道,已失天德,來日大明尊佛出世,必將光複無明世界!”
話語擲地有聲,魔教長老微微一滯,他在陳易的雙眸裡,看到了不加掩飾的狂熱,以及恨其不爭的悲哀。
他不禁為之動容。
“聖女乃明尊四大尊嚴,豈能說棄就棄,若聖女受損,豈不是大明尊佛受損?”
陳易越是說著,嗓音越是高昂,他時不時停下,發出幾聲不甘的冷笑,說完之後,沉默下來,良久後,竟有幾聲哽咽。
“若明尊受損,怨憎、嗔恚、忿怒、愚癡、欲念此五類魔為禍世間,誰來護衛明界五重光明寶地,誰又來從怨念魔主手裡拯救天下蒼生?!”
不止長老,其餘魔教中人也是呼吸為之一滯。
這個人…
怎麼比我還懂明暗神教?
長老的眸光瞬間複雜,他貴為掌刑長老,亦是貧賤出身,故鄉災荒,得到明暗神教救濟才僥幸活命,從那青年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魔教長老思緒複雜,想要說什麼。
可眼前青年,卻已失望起身,
“話已至此,你們…好自為之。”
眾人見此一幕,不住垂頭,想要歎氣,卻歎不出來,哽咽在喉,動搖不已。
而他們沒有看到的是,
站在大門前正準備推門時,青年的臉上,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閔寧見他要走,腳步微動,卻在下一刻,無意間踩到了一根絲線,接著一瓶上好的軟筋散打翻在地,飄入她的瓊鼻中。
鈴鐺刹時大作!
“有賊人!”
一聲疾呼,酒館裡的魔教中人頃刻起身。
閔寧刹時愕然,她抽刀轉身,正欲猛衝出去。
可突然雙腳一軟,渾身使不上勁,她這時看見,那瓶軟筋散滾落在廊道裡。
看著舉刀襲殺上來的魔教中人,閔寧眸光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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