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招用過一次,就不是壓箱底了。”
陳易搖頭道,
“我學到了更好的。”
黃六清聞言肅穆了幾分,接著指著遠處緩緩靠來的兩條船,道:
“武林中人,要講武德,
如今你背水一戰,在我殺你或者你殺我之前,他們都不會上來。”
“當真?”
陳易的語氣裡多了一兩分敬佩。
“如果他們上來,我立刻抽刀相向。”
黃六清說著,拔出了那長且沉重的環首刀。
陳易也不再多說,旋即抽刀,屈起手臂甩了甩。
待他活絡過筋骨之後,黃六清驟然襲殺上前。
一刀勢大力沉砸下來,漆黑的刀刃在陰暗天空下,如同黃河渾濁的黑潮洶湧。
陳易一刀橫斬向黑潮,刹時破開洶湧刀罡,手臂微麻,接著反震側身擰轉,順勢一刀斬向黃六清的頭顱。
黃六清看著這來勢洶洶一刀,瞬間後退一步,卻仍被這一刀劃破額頭,鮮血在雨中噴湧。
他抬手摸了摸額上的傷口,喃喃道:“好刀法,才不過十幾日,竟更上一層樓。”
陳易平靜道:“你方才沒出全力,而是想要先試探我,所以被我借力反震。”
在剛剛黃六清斬過來之時,他默念上清心法,用著半秒的反應時間,做出不了借力反震的判斷。
黃六清聞言雙瞳微縮,
“確實如此。”
“再來。”
隨著陳易一聲落下,黃六清再度欺身上前,漆黑的環首刀在夜幕下竟顯得鋒芒畢露,鏗然一豎斬。
許是年輕氣盛,他發力是瞬間爆發,與其師傅遊胥先慢後快截然不同,在陳易看到他手腕擰動的那一刻,刀刃就已經逼到麵前。
陳易迎著他的刀刃一個豎斬,並不與刀鋒正麵撞上去,而是幾乎貼著環首刀,朝著刀鐔之處斬下,繡春刀要比環首刀短一截,也因此能比環首刀斬到自己之前就斬到他的手腕!
黃六清意識不對,驟然收力,身形往後一仰,陳易一刀沒有斬中刀鐔,反手一拍,彆過刀刃,緊接著欺身向前,來上一記橫斬。
黃六清猛然收腹,衣衫儘碎,腹部上劃開一條猙獰血痕,再深一寸,腸子就要破肚而出,他獰笑了下,猛地撞開陳易繡春刀,接著一刀。
可這一刀慢了些,陳易退後一步,他隻斬到了雨簾,半空中不知多少水珠一分為二。
黃六清看著陳易,眼裡掠過不是多少思緒,遊胥曾罵他不習身法,他卻說有刀即可,一直以來,都是有刀即可,靠著這一刀一刀,靠著遠勝於遊胥的天資,他如同花關索一般橫行於京城。
不知何時,江水比之前更洶湧了。
眼下江水滔滔,蛟龍走水在即,他驟然感到一種無形重壓。
善泳者…溺於水。
而那背對江水之人,手中舉刀。
“再來!出全力!”
黃六清喝道。
說罷,他高舉環首刀,氣機劇烈波動,身上衣衫蕩漾如若迎風鼓動。
黃六清雙腳踩入甲板,氣勢驟然勝起,勁道節節攀升,麵容肅穆,陷入到無我的狀態,他的身體放鬆,雨水擊打臉龐,所有的真氣幾乎逆流而上,衝擊著一個接一個的竅穴。
那所有的氣力,似乎都聚集在這一刀上。
是的,就是這一刀。
他出師之日,連敗近三十位江湖武夫,靠的就是這一刀。
黃六清冥冥中察覺到,隻要這一刀斬下,隻要這一刀將陳易以及其身後濤濤江水都一分為二,他就能…領悟到更好的東西!
那東西,好極了,好得難以想象!仿佛他近三十年來,都是為了這一刀所生,他摸索著,在腦海裡推演著,一遍遍地出刀,一遍遍地斬下,一遍遍地要將江水以及眼前之人一分為二。
猛然間,黃六清捕捉到一絲明悟,他踏前一步,驟然要斬下,黯淡夜色裡刀光掠過,他望見眼前天地兀然顯出蒼白細線,厚重雨簾為之一停,橫風分道而呼嘯。
刀罡磅礴如雷神擊鼓,他刹時誤以為這一刀為他自己所出,直到聽到刀刃破碎的哀鳴後,才感受到軀體的分離,他看見這一刀將他自己連同身後的黑夜,都斬出了一道口子!
這一刀…
是這一刀…
鮮血噴湧,黃六清思緒一閃而過,臨死前他瞪大眼瞳,驟然明悟。
原來我要悟的…就是這一刀!
好極了…
真是…好得難以想象!
………
黃六清死後,陳易抽刀振血,轉身麵對兩條緩緩抵近的小舟。
江水仍舊洶湧。
而那人背水一戰,已是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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