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裴氏在長安的宅邸一共有六處,裴國公的這座宅院在延壽坊。
延壽坊在朱雀大街西第二街西,自北向南第五坊。
此坊位於金光門與春明門橫街與安化門大街相交的十字街西北處,東北緊挨著皇城,坊西毗鄰西市,坊內環境怡人。
一般提及延壽坊,所用的字眼都是“土地平敞,水木青茂,為長安之最”。
顧留白一路走來就覺得自己淺薄了。
高攀了啊。
他看著身旁的裴雲蕖,心想我知道你是個白富美,但沒想到你這家底實在太雄厚了啊。
沒辦法。
在關外長大的他雖說聽他娘和郭北溪講過了長安的氣派,但這種有錢人的快樂,他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這裴國公的府邸怎麼形容呢?
站在門口,就看到裡麵的一角居然還有一座道觀!
他想象中這些長安權貴的家中,最多就是有個了不得的花園,但誰能想到,這裴國公的宅子裡有好些個花園,其中有一個花園裡居然還有一座道觀。
“那是太真觀。”
裴雲蕖看見他在打量那座道觀,便解釋道:“建這宅子的時候,購得的這塊地裡麵本身就有這座小道觀。後來我父親重建了一下,是座女觀,就給宅子裡一些女眷修道用。”
“過分了啊。”顧留白歎了口氣,“雲蕖啊,我突然不想努力了。”
裴雲蕖一怔,忍不住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是不是最近胃口有點不好,想吃點軟的?”
顧留白馬上用力點頭。
裴雲蕖笑得更加開心,“那你可得先硬起來再說。”
“??”顧留白為之側目。
這裴二小姐其實就是一個嬌羞的小姑娘,但家中的粗鄙武人多,這種虎狼之詞倒是耳聞目染,張口就是一套一套的。
裴府看門的都比外麵一般人穿得強。
距離門口還有十來步,一個身穿黑錦暗紋棉袍的瘦高個就已經攔在了門前,“二小姐請稍待,容我差人先通報一下夫人。”
裴雲蕖原本就被顧留白逗的開心,此時絲毫沒有緊張,再加上顧留白在身邊,她麵對那密密麻麻的吐蕃大軍都很硬氣,更何況區區一個裴府了?
唰!
這個瘦高個才剛剛說完那句話,她直接就抽出了那柄真氣一貫注就會湧起好多顆眼睛的長劍,直接就對著這個在她印象裡好像叫做洪義的門房就紮。
“啊!”
她的記性的確不差,這門房就叫做洪義。洪義哪想得到自己狐假虎威的一句話才剛說完,一把明晃晃的劍就衝著自己來了。
他頓時嚇得一聲怪叫,拚命的往後逃竄,同時叫道,“二小姐你這是作甚!”
“戳死你這個不長眼的看門狗!”
裴雲蕖鄙夷的看著這個門房,直接走進大門,“知道我是二小姐,你還攔著不讓我進門?我進自己家的門,還要你通報,通報給誰呢?”
長安有句老話,叫做最是難纏看門狗。
這洪義雖說嚇的不輕,但一邊往裡麵逃,一邊就連聲大叫了起來,“殺人了啊,二小姐帶外人進來殺人了啊。”
裴雲蕖也不生氣,隻是笑了笑,先收劍回鞘,然後就輕車熟路的帶著顧留白往裡麵走,同時還轉頭對著藍玉鳳笑了笑,“藍姨,這裡麵有什麼特彆好的東西,你隻管拿,今天可不隻限一樣。反正你看這家大業大的,拿多少都餓不死他們。”
藍玉鳳本來心裡頭就在琢磨這個事情,聽裴雲蕖這麼一說,她馬上就點頭,但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浮現一抹紅雲。
“什麼意思,強行闖進來了?”晉儼華還在盤算,聽到侍女飛快通傳的消息,她心中頓時一緊,“她帶了多少人?”
那侍女飛快回報道:“就帶了一個少年,還有兩個女子。”
晉儼華呼吸又是一頓,“看清楚了沒有,那少年眼珠子是不是綠的?”
侍女搖頭道:“回稟夫人,眼珠子不是綠的。”
晉儼華略微鬆了一口氣,“那後麵跟著的兩個女子看上去什麼路數?”
“看上去都沒有帶什麼兵刃。”侍女猶豫了一下,道:“很像是兩個小戶人家的婦女。”
“那緊張個什麼勁!”晉儼華頓時笑了,“你去喊雲華,叫她過來一起給我出出主意。”
“雲蕖回來了?”
那叫做洪義的門房鬼哭狼嚎的時候,裴雲華正在太真觀裡麵修行。
這些時日顧留白在抓緊煉化靈丹修行,她也是在抓緊煉化靈丹修行。
她的修行進境比起堂堂五品修士華琳儀要略快一些,原本就已經到了五品突破到六品的關頭,現在得了三皇子送來的那一顆靈丹,正巧幫著她進入了六品。
她剛剛突破六品,尚需靜修穩固境界,感悟六品真氣和五品的不同,結果這節骨眼上,正好裴雲蕖就回來了。
她倒是不知道晉儼華想要用毒毒死裴雲蕖,但也知道自己的母親肯定在對付裴雲蕖,所以一聽到裴雲蕖回來,她腦海裡浮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裴雲蕖肯定是找自己母親的麻煩來了。
她對自己的這個母親也是觀感不佳,畢竟所受的教化不同,她從小看著自己母親的很多做派,也是忍不住想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囂張跋扈和粗鄙的女子,更是想不通這女子怎麼會是自己的母親?
但對自己的母親了解得越深,她就越發不敢有絲毫忤逆。
畢竟在她母親的認知裡頭,她雖然是她的骨肉,但若是不聽話,不順從她的意思,不能給她帶來好處,那和一頭小豬仔也沒什麼差彆。
……
“雲蕖,休得放肆。”
那門房才鬼哭狼嚎的逃到了第二進院子,一名身材高大的四十餘歲男子就已經出現在了裴雲蕖的麵前。
裴府的東北角都挨著皇城,這種府邸裡頭的守衛,自然不是幽州那些權貴的府邸的守衛所能相比的。
這名相貌威嚴的男子才剛剛出現,顧留白就聽到了周圍的屋麵上有些響動,想必是一些箭師都已經到位了。
他便忍不住笑了笑。
泥菩薩也有火氣。
更何況他並不是泥菩薩。
裴雲蕖說什麼也是裴府的小姐,這回趟家反倒像進了敵軍營區一樣,他這人本身就護短,再看著這些人這番架勢,他心中的火氣就轟的一下燃了。
“雲蕖,這人好凶啊,在這裡對你這麼說話,他一定是大名鼎鼎的裴國公吧?”他笑著在裴雲蕖的身後陰陽道。
裴雲蕖也笑了,道:“他現在是我七叔。”
說了這一句之後,她看著這四十餘歲的男子,不冷不熱道:“隻是七叔,今後你是想要我叫你七叔呢,還是想我叫你裴光炎?”
裴光炎的眼睛一下子就眯起來了。
他的麵色卻略有緩和,道:“一回來就帶著外人弄出這麼大動靜,終究不妥。”
裴雲蕖還未說話,顧留白就在她身後婊裡婊氣的接著說道,“哎呀,我們也沒弄出什麼動靜呀,不是那個門房在鬼哭狼嚎的嘛,這人看來年紀不大啊,怎麼裡外不分,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用了呢。”
裴光炎的目光瞬間轉厲,他咄咄逼人的看著顧留白。
顧留白也看著他,接著道:“這人原來不是裴國公啊,那你家建這個宅子的時候一定欠了他很多錢吧,要不他怎麼好像在這裡說了算啊,好大的威風啊。”
裴光炎心裡頭瞬間湧出一股邪火,他看著顧留白獰笑了起來,“年輕人,在老子麵前,說話不要這麼裝。”
若論變臉的速度,顧留白也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快。
他瞬間也學著裴光炎獰笑起來。
他一步就到了裴雲蕖的身前,不屑的看著裴光炎,寒聲道:“這是你家還是裴雲蕖家,裴國公欠你錢了,還是你和二夫人有一腿,想圖謀他的家產?裴雲蕖回到自己的家裡,她想做什麼,有裴國公管,輪得到你麼,還是你想取而代之,成為這裴府的主人?”
裴光炎哪裡見過在自己麵前敢這麼無禮,敢這麼說話的年輕人?
顧留白這些話說得又快,一氣嗬成,他一時都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先反駁哪一句,他被氣得瞬間臉色鐵青,“年輕人,你知道說這些話的後果嗎?”
豈料顧留白對著他擺了擺手,道:“你趕緊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在這宅子裡。”
“??”
裴光炎目瞪口呆。
旋即他氣得笑了,眼睛裡都是殺氣,“難不成這宅子是你家的?”
顧留白很是得意的甩了甩頭,“隻要我軟飯吃得足夠好,這宅子遲早就是我的啊。”
裴雲蕖在他身後,原本心中滿滿的安全感。
現在聽到他這麼一句話,頓時身子骨都有點軟。
這個男人,又強又硬!
彆說宅子,什麼都給。
“小子,敢和我嬉皮笑臉,那先讓我稱稱你的分量。”裴光炎哪裡還控製得住自己的火氣。
獰笑聲中,他一步踏前,體內氣機轟的一聲轟鳴,他的右手五指並指為刀,直接朝著顧留白的臉麵劃來。
“可曾聽聞打人不打臉?”
“這可是你先動手的啊。”
顧留白邊笑邊說,身子往下一矮,左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並指為劍,往裴光炎的掌心一戳。
裴光炎臉上的獰笑更為明顯。
他掌心之中原本就已經充斥玄鐵色的真氣,此時更是迅速旋轉起來,就像是要形成一個漩渦。
與此同時,他的五指團縮,變刀為爪。
不管眼前這少年是什麼身份,敢在這裡鬨事,他這一下,就是要直接廢掉這少年三根手指。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
他右手這一抓抓了個空。
與此同時,掌心傳來的痛楚卻是讓他整個頭皮都有些發麻。
“怎麼可能!”
他駭然地往後退出數步,才看到少年冷笑著收回手去,眼睛的餘光裡,他的掌心卻是已經血肉模糊,傷口深可見骨。
他是七品!
七品才有他方才的底氣!
這少年不管什麼來頭,真氣修為都不可能比他強悍。
但這一個照麵的交手,對方以指為劍,卻是一下子在他掌心刺出了這樣的傷口。
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但掌心那種劇烈的痛疼,卻在不斷提醒他這就是事實。
“你想稱稱我的斤兩,我今天倒是想要稱稱你們這二夫人的斤兩。”顧留白彈了彈指尖的鮮血,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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