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株怪樹被斬斷的刹那,樹上無數枝條掛著的紅果全部瞬間潰爛,那紅衣吊死鬼尖嘯連連,但身上的紅色符籙卻是瞬間流轉不靈。
李通大步向前,他隻是跨出兩步,便縮地成寸般到了這紅衣吊死鬼的身前,一劍再次刺入它的心脈。
紅衣吊死鬼不複之前的凶厲,雙手抓住這劍,卻是無力抗衡,整個身體也迅速潰爛,變成一團黃紅色的汙水。
“成了!”李通大喜。
靜王妃轉頭看著顧留白,也不說話,心中倒是也有些吃驚,心想怪不得這人能夠勝了滄浪劍宗那幫人。
“這人凶厲,一時不察,差點著了他的道。”李通欣喜過後,卻是一陣後怕,若不是這顧十五有如此好手段,靜王妃恐怕已遭不測。
顧留白此時也沒一點得意之情,也是隻覺得僥幸。
真的是運氣好。
若不是自己機靈,硬是把長孫細雨扯成了自己師娘,哪怕隻是晚些天得到長孫細雨的這法門,自己方才就抵擋不住那種陰戾的神通侵襲。
“這些東西這麼古怪?”他也有些後怕道,“怎麼還有這麼一個吊死鬼。”
李通此時覺得自己真氣損耗甚劇,他心中越發清楚,要想護住靜王妃,恐怕隻能靠這個少年。
他忍不住苦笑起來,解釋卻越發仔細,“此種神通造煞法陣,可以視為某地真實世界的一處投影。這地方出現一株這樣的怪樹,在長安或是長安城外的某處,布置這造煞法陣的人,肯定也是在某處挑了一株這樣的樹木,然後在樹下生祭,抽取了修行者的精神力量和生命力,將之投入此間。在那處地方可能是修行者血染一株柳樹,投入此間,通過造煞便形成了這樣的煞物,至於這吊死鬼,那應該是真的還有一名修行者在那株柳樹上吊死生祭,而且這名修行者肯定比尋常的修行者厲害得多,恐怕也是修行了什麼神通法門,有些特殊手段的。”
顧留白這才有些弄清楚這神通造煞法陣大致是什麼東西。
但他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李通卻是已經接著寒聲說道,“如此厲害的人物也就這樣吊死在樹上,作為生祭的一份子,想不到時隔這麼多年,楊氏竟然還有這樣的力量藏匿。”
靜王妃臉上籠罩著清輝,她平靜的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墮落觀到現在還能令你們忌憚,楊氏好歹也是得了天下的,有些力量人物也不稀奇。”
李通點了點頭,看著顧留白,道:“我平日不太管長安城中的消息,但看你方才所用,是宗聖宮的戮天劍,你是已得了宗聖宮的真傳?那衝謙道長和你是什麼關係?”
顧留白道:“我入了宗聖宮的道籍,他是我師兄。”
“師兄?你輩分這麼高?”李通的神色一下子這麼古怪了。
靜王妃這個時候噗的一聲笑了。
顧留白倒是有些納悶,“怎麼了?”
靜王妃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按著道宗的輩分,那他得喊你師叔。”
顧留白反應了過來。
這李氏機要處的人看來也並不全部都是李氏嫡係,也並不都是修的李氏皇宮裡的法門。
李通有些神色尷尬,但還是喊了一聲,“顧師叔。”
然後還自己介紹了一句,“我師承天心觀,和宗聖宮也算是同源。”
顧留白倒是被喊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彆這麼客氣,不用論輩份。”
李通卻是反而肅然,認真道,“這亂不得,衝謙道長將戮天劍代傳給你,這便說明你接了宗聖宮的道統。”
靜王妃越發忍不住發笑,道:“若是在平時,道宗有什麼禮會,他可是要和你行大禮的。”
李通也不接話了,看著顧留白有些欣喜道,“既然你得了宗聖宮道統,那今日之局便有些回旋餘地了,隻要時機合適,你師兄若是能夠出手相助,我們很有可能逃出生天。”
靜王妃這次倒是難得表示讚同,點了點頭。
然而也就在此時,水聲轟鳴,那株倒塌的怪樹後方陰影散開,出現了一條小河。
陰汙的水流在小河裡湧動著,濕冷的水汽伴隨著勁風吹拂到他們的臉上。
河水晃蕩不堪,一個頭上好像戴著一個黑色木桶的怪物隨著水波的蕩漾漸漸升騰起來。
它是個人形,沒有雙手,一道道水流從它頭頂的木桶裡不斷流淌出來。
“是外麵有個地方,有個修行者用木桶裡的水把自己憋死了?”顧留白看著這種造煞,也沒什麼多餘的想法,一道劍氣直接就斬了過去。
劍氣落處,從黑色木桶之中流出的一股水流像是鞭子一樣揚起,末端出現一張透明的,內裡全是密密麻麻的牙齒的嘴。
唰的一聲輕響。
這一道劍氣斬開這張嘴,直衝到怪物的身上。
怪物身上出現一道劍創,裡麵不斷流淌出黑色的腸子。
黑色的腸子裡卻是金光燦燦,蹦出十幾個金元寶。
這十幾個金元寶一落地,又生出手腳,變成了十幾個兩寸來長的小和尚。
這些小和尚的動作快得嚇人,在地上直接變成了一道道的金光,朝著靜王妃衝來。
顧留白往靜王妃身前一擋,手中長劍揮動,道道劍影之間真氣如幕,瞬間將衝上前來的這些金色小和尚擋住。
但當當當當連響,不隻是劍身上沉重,如同斬中了一塊塊金坨坨一般,而且又是一股股陰戾的元氣直往他身體裡鑽。
這次侵入他體內的陰氣不像是冰水,而像是一塊塊石子,似乎要將他體內的經脈全部堵住。
那些個被斬得身上開裂的金色小和尚一落地就紛紛彈起,反而更加凶厲的樣子,然而此時李通突然伸手一甩,抖出一個拋網。
這拋網撒得剛剛好,正好將這些金色小和尚全部網住。
李通接著一扯,這些金色小和尚跌成一團,聚成一堆。
他從衣袖之中又取出一物,對著這些金色小和尚就是劈啪一頓打。
金色小和尚原本還很凶厲,這才被劈啪打得數下,頓時就口吐白沫,迅速潰爛當場。
顧留白看得稀奇,“李通師侄,你這打法也太樸實了,而且你這法器也很奇特啊。”
李通袖子裡藏著一團對付修行者的拋網不說,而且此時用來敲打這些金色小和尚的法器居然是一隻破鞋。
聽得這一聲李通師侄,靜王妃頓時就被逗笑了。
李通聽著這一聲師侄也是無奈,但他還是耐心解釋,“諸多精神神通,用真氣手段來對付反而不好用。我們道宗有諸多手法可以用來破煞,講究的隻是元氣相克。譬如此時這平康坊之中,便如亂世屠城之後產生邪祟遍地,這時候若是能找著幾條黑狗放些血讓我用來畫符,倒是也能事半功倍。”
顧留白歎了口氣,“李通師侄,這時候哪裡去找黑狗,你平時連拋網都帶了,這破鞋都在袖子裡藏了一隻,怎麼不帶點黑狗血在身上?”
李通被他一口一個師侄喊得頭皮發麻,而且身為宗聖宮繼承道統的人,卻連道宗的這些基本誅邪手法卻不知道,他也是無奈了,隻能說道:“顧師叔,你有所不知,這黑狗血非得現放現用才能有效,而且就算帶在葫蘆裡,最多也隻能放個兩天三天,不然不是臭了就是凝了,沒什麼用處了。”
“我那衝謙師兄連這些粗淺東西都不肯教我。”顧留白吐槽了一句,看向那頭頂帶著木桶的邪煞物,隻見木桶裡麵水流不斷衝刷下來,那怪物肚子上的裂口越來越大,似乎是沒什麼威勢了。
他便鬆了一口氣,看著李通道,“李通師侄,你在這裡麵真氣損耗太過劇烈,很快要支撐不住的。你等會有什麼合適的手段,就告訴我,讓我來施展就行,你在一邊幫師叔押陣,我實在應付不來的時候你再出手。”
李通原本被他一口一個師侄喊得有點頭皮發麻,但此時聽到顧留白這麼一說,他頓時一愣。
“李通你還不謝謝你師叔?”靜王妃看了李通一眼,又轉頭看著顧留白,“他是生怕你不死也折壽,又怕你不聽他的,所以他一口一個師侄,好讓你聽話。不過李通你也彆有什麼負擔,這人就算有個路人給他指點了路,他都要救人一命。”
李通緩緩點了點頭,道:“多謝師叔,不過你這真氣…還夠用?”
“我真氣有多少,你可彆和人說。”顧留白對著李通使了個眼色,“勉強…暫且,還是夠用的。”
靜王妃翻了個白眼,“你這麼怕他透露消息,你索性讓他死了算了不就行了?”
“沈大嬸!你在胡說什麼呢!”顧留白叫道,“他可是我師侄!”
靜王妃被他這一聲喊得真的怒了,“你喊我什麼?”
“沈大嬸啊。”顧留白鄙夷道,“反正這神通法陣若是散去了,你不還是大嬸模樣,而且我也隻知道你姓沈,我又不知道你姓什麼,我喊你沈大嬸怎麼了。”
靜王妃氣得扭頭就走。
顧留白跟了上去。
李通跟在顧留白的身後,卻是又開口說道,“師叔,這種神通法陣,造煞造出來的煞物雖然古怪,但畢竟還是有跡可循的。和這人的死法,身前的修為和擅長的法門有關。這生祭的神通法陣,其中應該也存在些規律,若是能夠察覺其中的一些規律,不說破陣,我們應付起來就會比較輕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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