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因為這事,黃府鬨鬼的事一下子就傳開了。

大概是因為這事被發現了,住在裡麵的鬼物反而放的更開了。

一到晚上,屋裡的丫頭走著走著突然就會被絆上一跤,又或者半夜的時候能聽到外麵有人在笑嘻嘻的說話。八字稍微輕一點的,還能看到人影走來走去。

黃員外本來不怎麼相信這些事情,但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珍藏的花瓶突然自己摔下來碎裂後,最後迫不及待地讓人去了裡水縣最有名的天道觀,把那位觀主天道子給請了來打蘸。

每一座道觀都會有自己的信徒,而道觀每一年都能從他們手裡得到不菲的香火錢,因此觀主也都和這些出手闊綽的香客保持著良好的關係。

黃員外就是天道觀的信徒之一。現在黃員外有事邀請,天道觀觀主天道子自然不會拒絕。

天道子到黃府後,還沒進門,就見黃府大門的陰暗角落裡,有三四個乞丐坐在那,玩著骰子爭吆喝的熱鬨。

天道子以為是這幾隻乞丐搞的鬼,於是嗬斥了一聲,就要收他們,那幾隻乞丐見到他,笑嘻嘻的穿牆進了府。

天道子氣極,就要追進去,結果進去一看,卻見遊廊花樹下,但凡是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不少“人”坐在那裡,下棋賭博蹴鞠,不亦樂乎。

見到他過來,他們也不懼怕,有膽子大一點的,甚至還向他打招呼。

沒有想到黃府竟然會被這麼多的鬼物給霸占著,天道子這會兒已經露了怯。

他不是什麼法術高超的道士,碰到幾個閒散的小鬼還無所謂,但是這裡裡外外這麼多隻,那就不是他能夠對付得了的。

最關鍵的是,這些鬼物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如果這背後還有人的話,那他更對付不了。

他隻想賺點銀子,不想把命交代在這。

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天道子在見到黃員外之後,裝模作樣的在府裡麵做了回法,拿了錢就走,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以後決定繞著黃府走。

……

且說另外一邊,杜縣令那日在青鬆觀裡吃了一道甜醬鴨後,回去寫信給好友時,向他誇耀了一番這道菜是如何美味。

奈何他那位好友也是個饕餮,一聽到他把那道菜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竟然二話不說就收拾包袱坐船來了。

沒有想到好友說來就來,杜縣尊也樂得帶著他在這春暖花開的好天氣再去雁歸山走一遭。

這一回,杜縣令沒上次那麼高調,隻帶了幾個隨從,就和好友來到了青鬆觀。

在他們快要走到大門口時,卻見裡麵的人竟然當著他們的麵把道觀大門給關了,讓他們吃了個閉門羹。

當場杜縣令臉色就變了,這還是他來這鄉野地方,有人敢如此對他。

隨行而來的,還有聞風跟過來的裡正。裡正見狀,忙去拍門,怒道:“快開門!這就是你們道觀的待客之道?”

就在這時,裡麵傳來一嘲哳的女聲:“本道觀隻是拒絕接待像杜縣令這種屍位素餐之人。”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不過杜縣令到底年紀不小,又料想這說話的女子應該是寫下這道觀牌匾的人,因此心存了一分耐性,沒有當場發作:“姑娘又何出此言。”

道觀內,傅杳正同三娘下棋,她一邊落子,一邊漫不經心道:“敢問杜大人何時到任?在到任的這幾個月裡,除了遊山玩水,又可曾做過什麼於民有利的事?”

杜縣令一時無言。

他因為被貶到裡水,心情無比苦悶,所以才想寄情山水,不為案牘所累。但若說真正實際的事,他確實沒有去做。

“杜大人你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認為今上聽信奸人讒言,將你貶謫至此,你心中苦悶,遂不理政事。既然如此,為何不如直接辭了這官,換個願意做實事的人來?至少裡水的黎明百姓們能活得有指望一些。”傅杳又繼續道。

聽到這話,杜縣令一時又羞又惱。他從未被人如此指責過,但偏偏這話他又無從反駁。

“我們回去吧。”友人拉著他往回走,“你又何必與小丫頭一般見識。”

這話算是勉強給了杜縣令台階下。

杜縣令有些狼狽地離開道觀後,道觀裡,三娘則在談著這位新任縣令,“這位似乎並不太令人討厭,也不擺官威。”有人無能就算了,還架子擺的比誰都高。

“作為人來說,他確實不令人太討厭;但作為‘大人’來說,這種人是最令人討厭的。”傅杳道,“成天覺得彆人對不住他,也沒見他埋頭實乾過。趙興泰都知道廚藝要積累,每天練習刀工,他最多是等著天上掉餡餅把他撐死。”

三娘默了會兒,她才道:“少見您如此刻薄地去批判一個人。”

傅杳拿著棋子的手一停,最後乾脆把棋子一丟,道:“沒心情了。”

“那我們下次再下。”三娘溫溫柔柔地把棋子收了起來,“希望剛才的話沒有冒犯到您。”

“無礙,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而已,今夜去聽個小曲就好。”傅杳道。

“看來您確實喜歡今秋姑娘的聲音。”三娘道。

傅杳卻在此時笑了,“今秋的嗓子,已經快不行了。”

三娘一驚,“那您……”

“今秋是秦淮河第一歌伎,而今她的地位岌岌可危,新舊更替,亙古不變,接下來就要到她做選擇的時候了。”傅杳說起今秋,心情又變得好了起來,以至於鐘離上門收債時,她還能熱情地邀請鐘離一起去聽曲兒。

“聽曲?”鐘離不是很感興趣。

“聽曲不是最重要的,”傅杳道,“你成天呆在那個墳包裡多無聊,不如去看看比卷宗上白紙黑字所記載的更鮮活的故事。”

鐘離斜睨了她一眼,“你有陰謀。”還沒等傅杳說話,他又補了一句,“是不是又要借錢?”

“喂,你這個‘又’是什麼意思。”傅杳雙手環胸,“難道我經常向你借錢?”

“把‘難道’這兩個字去掉。”

“我很痛心,”傅杳捶著胸口道,“沒想到我在你眼裡是如此貧窮的人。不過我確實要再借點。”

“不借。”鐘離十分乾脆地拒絕道。

“既然不借,那就送我吧。”傅杳湊過來道,“這樣就不用擔心我不還了。”

“……”旁邊三娘聽得頭快埋到棋碗裡了,貧窮簡直就是觀主的克星。

好一會兒後,鐘離道:“聽說你在搜集鬼淚?你可以用那個抵債。”

“這個不賣。”傅杳拒絕道,“我也是有底線的……”

“那算了。”

“……”

半刻鐘後,鐘離看著手心裡的水晶罐子,罐子裡裝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它們分彆來自於大郎和銀杏。

“傳說隻有至真至誠的感情,才能凝聚出一滴鬼淚。這是真的嗎?”鐘離問。

“大概是吧。”傅杳道。

鐘離沒有說話,他又看著鬼淚看了半晌,最後把罐子還給了傅杳,道:“我想看你搜集鬼淚。”

“隻要你借錢給我,其他一切好說。”傅杳道。

於是傍晚,秦淮河邊的小月樓裡,又來了位異常引人矚目的客人。他一進小月樓,樓裡女人們的視線全都有意無意地在朝他看去,甚至還有不少大膽一點的女子過來自薦枕席。

無視那些邀請,鐘離問傅杳,“帶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傅杳一邊讓龜公去叫今秋,一邊回他:“正如同男人喜歡征服女人一樣,女人同樣喜歡靠征服男人來彰顯自己的地位。特彆是在這種地方,而你又一看就很有錢很有權,更能引起女人的征服欲。”

“所以?”

“所以就和我一起聽曲兒吧。”

傅杳說聽曲就是聽曲,今秋的聲音確實非常好聽,一開腔就不自覺讓人沉浸其中。傅杳總是一副沉醉的樣子,鐘離則很相反地遊離在歌聲之外。

大約是少見不被自己歌聲迷住的客人,一夜下來,今秋都忍不住看了好幾眼鐘離。在臨走時,她還嬌嬌軟軟地問鐘離:“客人是否覺得有哪裡唱得不好?”

鐘離不答,隻拿眼睛看著傅杳。

傅杳道:“你彆管他,他哪裡懂什麼小曲兒。給他聽,完全就是糟蹋。”

“您說笑了,是今秋不好,無法讓客人開懷。明天今秋再試試其他的曲兒。”

“行,那我們明日再來。”

於是接下來幾天,傅杳夜夜帶著鐘離來小月樓,但可惜的是,如論今秋唱得多好,鐘離始終不為所動。

一般人到這裡本來也該放棄了,不過今秋卻是越來越上心,每一次傅杳他們來,都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來接待他們。

就在今秋努力贏得鐘離的認可時,裡水這邊也發生了一件大事——裡水縣新上任的縣令要重審一樁冤假錯案,而被關在死牢裡的楊英,正是這件案子的受害者。

杜縣令會重審這件案子也是有原由的,自從他被青鬆觀拒之門外後,回來仔細想想自己這樣下去,隻怕暗地裡唾棄他的越來越多。於是他想重整旗鼓,看能不能做出點政績來。

結果很快的,他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麼都被掣肘著。他是外來的縣令,而縣丞和縣尉都是在裡水待了很多年的官員。

他們兩個聯手把他這個縣令給架空了,現在他想做什麼,都沒有下手的地方。

於是思來想去,他決定找個口子去打破現在的局麵。

而楊英毒殺案,當初結案的時候太過草率,而且案子還是縣尉一手查辦,如果能證明楊英是無辜的,那弄出冤假錯案的縣尉自然就要跟著倒黴,於是他開始在這案子上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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