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這不就巧了。
那匠人見她出聲,不由問道:“姑娘你認識?”
“聽說過,”傅要道,“而且她的墓好像被毀了?”
“是的。如果不是那幾個盜墓賊,我們現在估計都還被困在墓裡。”匠人一臉感謝道,“墓中原本布下的陣法一破,困在裡麵的可憐人基本上都去投胎了。我是想回家看看,所以沒急著走。不過回家一看,原來的村子都在湖底沉著。一問,都過去三百年了。我走的時候,我媳婦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我現在回來,他們的墳上麵都埋了好幾座墓。我們連個團圓的機會都沒。”
傅杳卻注意到了彆的,“你那麼年輕就去修墓了,看來這墓修了好些年。”
“有十多年了吧。”匠人回憶道,“我師父名氣大,我就跟在他後麵。一開始我隻負責外麵的那些活,後來又被派去了裡麵。花了十三年把墓修完,這裡裡外外的,什麼也都知道了,他們不可能讓我活著離開。”
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滅口才是最完全的解決辦法。
“那如果現在讓你將蕭太後墓再還原出來,你可能做到?”傅杳又問。
匠人愣了下,遲疑道:“大體可以,太細致的地方怕是不行,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不可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這沒關係,你就大概的還原就行。”傅杳說著,看向旁邊的鐘離道:“這個人,我暫時先借用了。”
鐘離知道她在找什麼東西,不過這些與他無關。現在她開口借人,也沒什麼不好借的,“鄭大哥同意了願意就成。”
傅杳重新看向匠人,給出條件道:“你若是能幫我把蕭太後的墓還原出來的話,我可以讓你去見你的妻兒。”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不過我算到你妻子已經改嫁,你兒子也隨繼父姓了,你還想要去看嗎?”
匠人:“……”突然手裡的肉就不香了。
“我還是先給你做吧。”其他的,他再想想……
有了匠人幫忙,傅杳也抓緊了時間。終於在閉關半個月左右,匠人將蕭太後墓用木土石等東西大概還原出來後,傅杳在正元教的曆代掌門手劄中尋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定天陣。
她一直在找的就是這個陣法。
不過這個陣法有些偏門,基本上都隻用在大型墓穴當中,作固定墓穴防止坍塌的作用,平時用到的機會很少。大約正是因為這種緣故,正元教對這陣法的描述並不多,幸好陣法還留著,傅杳也算不用兩眼抓瞎。
拿著這個陣法去看還原蕭太後墓的匠人,傅杳俯視整個小型的蕭太後墓,她很輕易就發現了定天陣的大概框架,不過具體與古籍上所記載的陣法又有些許的出入。
比如在古籍上記載的,這陣法是用木頭,但是蕭太後墓裡用的卻是銅柱。在位置上也有些許的偏差,這個估計是根據山體而靈活改變的,問題不大。
“這材質不同,效用大小也不一樣。”匠人解釋道,“材質越好,那陣法就越穩固。蕭太後這個墓,如果不是有盜墓賊進去,幾百年過去都不會坍塌。”
“蕭太後的墓比鐘離這個墓,哪個大哪個小?”傅杳道。
“自然是鐘離公子的墓更大一些。”匠人道,“鐘離公子這墓以整個雁歸山脈為依勢,而且下麵逼近地脈,不是秦嶺的一座山就能比的了的。”
“那如果鐘離的墓也布下這個陣,是不是要換其他的柱子?”
“銅柱怕是不太夠,越大的墓所需要的材質就得越有靈氣才行。鐘離公子這個墓的話,就得要青銅器來鎮了。”
“那倘若有比鐘離這墓更大的墓呢,那到時候得用什麼?”傅杳又問。
“那要看山體多大。鐘離公子這墓是以雁蕩山山體為依靠,青銅器鎮的住。若是在西南一帶的那些大山之中的話,就得國供禮器或者是染血無數的名劍。至於再大的墓,那完全就是逆天而行,不僅僅是需要這些東西,更需要的是氣運。”匠人道。
這些都是當初他跟在師傅後麵聽那位道長說的,當時他是覺得不以為然,現在已經深以為然。
“原來如此。”傅杳陷入了沉思當中。
“傅姑娘您這是要給自己修墓嗎?”匠人好奇道。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傅杳對他露出個笑容,“多謝你幫我這麼大一個忙,我不喜歡欠人情,你若是想見你的妻兒,我現在就能帶你去見。”
匠人卻是搖頭,道:“還是不用了。其實我當年離開,心裡也希望她帶人再嫁的。一個沒有丈夫撐腰的女人,活得有多難可想而知。她改嫁了也好,至少現在我心裡沒那麼愧疚。如果真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我其實一直都想建一個幾百年後都還能為人門門津津樂道的東西。我是靠手藝吃飯的人,我希望,幾百年後,我們也一樣能被人記住。”
沒想到他的願望會是這個,傅杳想了想,點頭道:“行,或許你可以去試試。”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傅杳也沒和鐘離打招呼,直接回了道觀。她讓三娘去找六安先生,讓他在書院後麵圈出一塊地來種槐樹林,之後就去了京城。
她要去還典籍。
國師那邊還有一樁交易沒有完成,她想儘快處理掉。
然而等她到國師府時,卻見門口掛著兩白燈籠——這表示著這府裡有主人逝去。
而國師府隻有一位主人。
傅杳掐算了一下,一陣無言,“這老狐狸……”她都懷疑這家夥是故意的,故意留著一口氣等她,讓她欠下個人情後,就立即坐化。
畢竟人情這種東西,可比你情我願的交易要難償還的多。
“你找誰?”門口管事出來詢問道。
“找你們國師,”她說著將一紙做的袋子交給管事,“回頭你們國師來了,就把這給他。他看到之後自會明白。”
說完,傅杳帶就離開了國師府。
傍晚,天玄子回到了國師府。
他今天作為新任國師第一次進宮受禮,一直被留到現在才回來。
“掌門,”管事見到他,上前道:“下午有一黑裙瞎眼的女子來找您。”
一聽到黑裙瞎眼,天玄子思緒從皇宮裡麵收了回來。
“她現在在哪?”他問。
“已經走了。隻說讓小人把這個給您。”管事恭敬地將紙袋遞給了他。
天玄子接過來後沒立即打開,一直到回到書房後,才將袋子放在了麵前的書桌上。
“您要喝茶嗎?”道童見他坐著不說話,不由輕聲問道。
“你們都出去。”天玄子道。
等道童都退下後,室內空無一人,他才目露疲憊之色。
從前他隻跟在師父身後,並不需要同人打交道,很多事也可以不在意。等現在他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才發覺有多難。出宮的時候,他正好碰到朝臣們下衙,那些毫不遮掩的輕視讓他每走一步都覺得煎熬。
國師不應該很受人敬重嗎,為何那些人卻那麼看不起他?
思緒紛雜了一會兒,天玄子伸手將麵前的紙袋打開。
裡麵是幾本書。
他將書取了出來後,卻發現裡麵還有。
一直到他取出二十多本——這這袋子根本裝不下的數量時,他才察覺到了這袋子的不對。
他起身將袋子往地上一倒,那瞬間幾十上百本書籍像是泄洪一般,從口袋裡倒落再地,一直到堆出半個房間,那袋子才空了,最後化為一枚紙鶴落在他掌心裡。
紙鶴的動作很輕柔,它周身的還有瑩瑩光輝。那些光輝倒映在天玄子震驚的瞳孔中,讓他呆滯在原地。
竟然真有玄門之術?
對於紙鶴與皇子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聽過,宮中從來沒有多少秘密。更何況師父在羽化之前還特地叮囑過他,讓他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去要求那位傅觀主應諾。
但當時他以為這些事情隻是一種手段。
就和師父其實隻是個普通的老頭,卻憑著一雙陰陽眼就坐上國師之位一樣,那個女人或許也隻是能掌控紙張,把這個當做一種升官發財的手段而已。
可現在所見到的一切,讓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這麼多古籍,一個小紙袋根本不可能裝的了。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會法術。
想到這,他不由翻來覆去看著紙鶴,看究竟有什麼不同。
然而,紙是普通的紙,折好像也是隨意折的,甚至還有些不對稱。上麵沒有符文,也沒有印記,隻普普通通,僅此而已。
天玄子猶豫了許久,最終將紙鶴貼身收好。
師父說的,總不會錯。
不到萬不得已時,他不能動用這東西。
也許有些決心,似乎天上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在天玄子將紙鶴收起來沒幾天,宮中還在繈褓之中的五殿下卻突然情況有些不妙,日夜啼哭不止,氣息也越來越弱。整個太醫院圍著這位殿下團團轉,也沒能讓他有好轉。
似乎是因為上次麒麟的事讓聖人相信了玄門之術,於是新上任不久的國師就被召進了宮。
國師再查看了五皇子一番後,並沒看書五皇子有什麼不對。但是聖人卻遲遲沒讓他出宮,而旁邊宮侍則一直在提上次紙鶴裡跑出麒麟的事,說五皇子是有福之人,一定會逢凶化吉。
天玄子聽了差不多一刻鐘後,才恍然驚覺。
或許聖人召他進宮,並非因為他是國師,而是他恰好身上也有那麼一枚送祥的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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