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 / 1)

他們上一次見麵,還是少時,沒想到再見,雙方已經髯須滿麵。

“草民拜見大人。”邵然行禮道。

“時間真快。”傅侍郎下了馬車,親手將他扶起感歎道。

他同邵然不算很熟,但是少時曾有過照麵,後來知道邵然為了妻子離開家族,他那時還很欣賞邵然能有如此心性。

“是啊。”邵然眼眶也有些紅,“上次與大人分彆,大人不過總角,現在再見,大人已是封疆大吏了。”

“皇恩浩蕩罷了。”

再次重逢,兩人雖然沒有那麼親密,但傅侍郎還是有些高興能見到故人,“這裡擋著了車馬通行,讓他們先走,我們去旁邊小敘。”

這裡荒郊野嶺,他們的重逢注定聚不了太久。

“聽您的。”

很快的,護衛就在旁邊山腳下鋪出塊地方來。

道上的商隊與車隊繼續往前走著,傅九則被抱了下來認人,而邵然這邊也多了一位婦人。

“這是內人。”邵然道,卻沒做過多解釋。

“民婦見過大人。”婦人行禮道。

傅侍郎見婦人養尊處優,心裡想著當年的那件事,一時有些猶疑,也就沒再提這些,反而是詢問起邵然西南的情況。

邵家是西南的大商,對西南肯定了解非常。他即將去西南上任,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

兩個男人談著政事,邵夫人則同傅九娘寒暄起來。

傅九娘經曆了父親起落,人也成熟懂事了不少。她見邵夫人舉止端莊,對她也頗有好感,因此她們兩個聊得也算愉快。

小敘不過一刻鐘左右,傅侍郎這邊就要繼續啟程了,他的時間耽誤不得。能擠出這麼小片刻的功夫,已經是十分看得起邵氏夫婦了。

“等我們回來,再去四川拜訪您。”邵然十分識大體道。

“好,到時我們再把酒言歡。”

就在四人起身準備離開時,這時天上突然掉下一樣東西落在他們的麵前。

那東西一團白色,想是紙做的什麼東西。四人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見那團東西並沒什麼動靜,方有護衛過來檢查,將之撿了起來。

“啟稟大人,這時一隻紙鳥。”那紙鳥渾身破敗,也不知道怎麼會落到這地方的。

就在護衛說著的時候,那紙鳥的翅膀突然動了動。護衛還沒反應過來,傅九先是被嚇了一跳。

“它好像動了?”她驚得睜開了眼睛。

傅侍郎當即吩咐道:“將這東西放到一邊,我們繼續走。”

他如今也算經曆些東西,知道有些東西沾的有些東西沾不得。玄術這種事,尋常人若沒大造化,還是不碰為妙。

護衛當即聽吩咐把紙鳥送去了一邊草叢裡放著,旁邊邵夫人看著那紙張卻有些怔怔出神。

在雙方即將分開時,邵夫人突然問傅侍郎道:“傅大人,傳聞江南裡水有個叫青鬆觀的道觀十分靈驗,不知這是真是假?”

“你們要去青鬆觀?”傅侍郎皺眉道。

此時邵然苦笑道:“是,我們正是聽說這個地方,所以才想去江南。”訪親是假,求卦才是真。

“這種事,求仁得仁。”傅侍郎不好說太多,“看你們自己吧。”

他話說得含糊,卻沒說不靈,這無疑是給邵氏夫婦一個訊號。

“多謝大人解答。”他們感謝道。

雙方各自分彆,一個往西南而去,另外一個則繼續北上。

岔開的山道,是每個人通向各自未來的命運之途。

在所有人都離開後,紙鳥似乎積蓄夠了力量,在草地上繼續掙紮起來。然而天公不美,很快有小雨落下。

不能淋雨,紙鳥又重新躲回了草叢裡,期盼著雨快點停下來。

……

與此同時,在幾百裡外的小玉山中,標誌著山主人正在閉關的石門突然洞開,接著從裡麵走出一貌美女子來。

一見到她,山中所有的精怪全都伏地叩拜,“恭喜主人出關。”

女子輕輕勾了勾嘴角,“都起來吧。”

“是。”

“怎麼如林他們八個都不在。”女子環顧了一周道。

如林正是她最鐘愛的近衛之一。

一提到這個,眾精怪便開始叫起慘來,“主人,您一定要為如林公子他們報仇啊。”

接下來眾精怪的一番敘述,讓女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淡。

“裡水青鬆觀?我才閉關這麼點時間,就已經出了這麼一號人物了。”女子道,“有點意思。你們都繼續去修煉吧,我先去見個故人。”

她身形一動,很快就出現在一片荒山上。荒山陰雨連綿,有一隻紙鳥正躲在草叢裡。

……

雨下了很久,紙鳥已經從草叢挪到了旁邊大樹乾上,才勉強沒濕透全身。

待雨停太陽出來後,它從樹乾上跳到了太陽底下,撲了撲翅膀,讓陽光將它的身體變得乾燥。

就在她正閉眼享受日光時,突然頭頂出現一片陰影,將她身上的光都擋住了。

紙鳥先是警惕地睜開眼睛,結果在看到來人後,她的警惕已經換為驚喜,“辭卿?”

不枉費她曆經千辛萬苦,前來尋人,好在她終於尋到了。

女子蹲了下來,將紙鳥放在掌心上,神色中也是意外,“黃粱仙?”

“是我。”黃粱仙見自己被人認了出來,差點落淚,“我從南海一路飛去渤海灣,他們都說你嫁給了黎遊,我隻好又往西南飛。幸好我找到了你。”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辭卿弄乾它身上的水,剛剛她在一側觀察了許久,已經確定這紙做的鳥兒就是黃粱仙,“還是說,神明還能死而複生?”

“不是的。”黃粱仙好不容易見到從前的朋友,當下就把黃粱夢境裡的事當倒豆子一般全都說了出來,“……是鐘離,鐘離他願意放我一條生路。隻是作為懲罰,我得去長白山打水來澆灌龍屍。”

黃粱仙懼怕鐘離,再加上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乾脆也就沒提及,直接說是鐘離的意思。

辭卿聽完,卻覺得新鮮,“你是說,他放了你?”

“是,不然我又怎麼可能活。”

“說得也對。”辭卿托著黃粱仙站了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為什麼會對你善心大發,但既然是他懲罰你的,那你就按照他說的去做吧。”

黃粱仙見她誤會了自己意思,忙道:“不,我不要去打水。辭卿你幫幫我!”

辭卿卻是笑了笑,將它丟了出去,撐起了一把紅色的傘,道:“從一開始你就不該癡心妄想,這就是你的下場。”

黃粱仙飛在半空中,看到她眼裡的譏諷,突然間就明白了很多事。

當初……當初她會和辭卿做朋友,是辭卿知道她心儀鐘離,說她這麼貌美,鼓勵她去的。也是辭卿給她出主意,讓她送出黃粱扇,說鐘離必然喜歡。

“原來你也……”黃粱仙笑了起來,恰好此時風來了,它被風一卷,飄去更遠的方向。

不過不想見到那女人那麼得意,黃粱仙突然歇斯底裡笑道:“鐘離之所以會放我一條生路,全是因為一個女人向他求情。我們所肖想的,說不定已經是彆的女人的人了。”

接著,一陣風又將黃粱仙卷回了辭卿的手裡,女人捏著它的脆弱身軀,臉上仍舊帶笑,但眼中卻寒霜遍地,“你說什麼。”

“沒什麼。”黃粱仙大笑,“隻是覺得你其實比我更可笑。躲藏在陰影下的小人,你也就隻配躲在暗處了。”

辭卿大怒,想捏碎黃粱仙的身體,然而她微微一用力,卻被紮得鮮血淋漓。

見狀,黃粱仙更得意了,“我這個身體,就是那個女人剪的,合該你得這個報應。”

沾染著辭卿的鮮血,黃粱仙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辭卿沒有去追,因為她在那黃粱仙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

為什麼……明明她已經煉化黎遊了,怎麼還這麼弱……

辭卿有些不太相信,她在轟碎幾座山後,確定自己修為已經增長了許多,這才收回心神。

至於黃粱仙的話,她壓根就不信。沒人比她更了解鐘離有多無情,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

回到小玉山,辭卿本想讓人去打聽裡水青鬆觀是怎麼回事,但在知道裡水在江南後,她頓時多了個心眼,“裡水在哪?”

“回主人,在餘杭,毗鄰東海。東海不是有座雁歸山嘛,雁歸山就在裡水境內。”

雁歸山?

辭卿眼神一動,“你是說,青鬆觀在雁歸山上?”

“對。”

“這怎麼可能。”鐘離素來喜好清靜,那件事之後,更是無人敢靠近雁歸山。他怎麼可能會允許旁人靠近。

想到這,辭卿又問道:“那青鬆觀的觀主是男是女?”

“據說是個女人。”

辭卿更覺得可笑了。

此時她下方的屬下又道:“前些日子,鐘離大人廣問改命之法。我等也出去打探時,也知道了些關於那位傅觀主的一些傳聞。據說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超脫五行,不在三界,就連神明也不願意與她衝突。不過想來她再厲害,應該是比不過主人的。”

辭卿卻沒聽後麵的那些。

鐘離要改命?他改誰的命?他自己命有仙緣,完全不用改。

既然不是改他自己的,那就是旁人了……

辭卿突然覺得自己閉關了一場,已經遠遠跟不上外麵的變化了。

“你們在這守著,我出門一趟。”

她離開小玉山,很快來到了一處荒山中。

那荒山的山洞裡,海螺老人奄奄一息地躺在石床上,隻剩胸前微微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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