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天子也是一臉茫然。
他什麼時候去了冀州?
他不是好好地在這裡嗎?
“朕、朕從沒去過冀州啊……”
見到眾人都看向自己,天子有些慌張,連忙開口為自己辯解。
這時荀彧拱手道:“陛下不必驚慌,此乃袁紹的奸計,故意以惡名誣陷我家主公,甚至謊稱陛下在冀州,以此來蒙騙天下人。”
“隻是這等手段著實卑劣,令人不齒,更是對陛下的折辱。”
荀彧這麼一說,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
終於明白了剛剛曹操為何那般震怒。
費儘功夫才把天子迎到許縣,並且定都於此;結果袁紹馬上就宣稱天子逃到了冀州,並且還潑了一盆臟水過來。
這誰能忍?
“袁紹竟敢如此?”
天子聽完後也是目瞪口呆,同時也深感不安。
要是天下人都信了袁紹的話,以為他在冀州,那身處於許縣的他,豈不是成了假的天子?
可是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這可如何是好啊,不如、不如朕馬上下一道詔書,將真相昭告天下?”
天子忍不住提議道。
皇帝的大位是他最後的尊嚴和體麵,若是連這都被人奪去了,他實在難以接受。
荀彧聞言道:“陛下稍安勿躁,等臣去與主公商議一番,再做論斷。”
然後他將目光投向宴席。
“公達、仲德、德祖,還有許褚,你們隨我來。”
說罷,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荀攸、許褚和程昱三人紛紛跟上,而楊修猶豫了一下,對身邊的父親叮囑道:“父親在此稍候,修去去便回。”
楊彪眼簾低垂,不發一言。
楊修歎了口氣,向父親行了一禮後,也起身跟上荀攸等了,一並移開了大殿。
由於出了這一岔子,宴席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與席的眾人都紛紛離去,留下來的僅有楊彪還有一名氣度不凡的老者。
這老者也非旁人,乃是伏皇後之父,伏完。
也就是天子的嶽丈。
他和楊彪一樣,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黨。
“楊公,國丈,現在該如何是好?”
天子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兩人,神色焦急,“那袁紹謊稱朕在冀州,若是天下人信了他,朕又該如何自處?”
他現在已經慌了神了,隻能向自己最信任的這兩位臣子尋求建議。
“陛下莫慌。”
伏完出言安慰道:“天子隻有一位,那就是您,袁紹能騙的了一時,還能騙的了一世不成?終究是會敗露的。”
“即便他能找人假扮您,但我們這些臣子與您朝夕相處,自然知道孰真孰假,拆穿他的謊言輕而易舉。”
伏完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甚至覺得袁紹的這一計謀簡直愚蠢。
瞞得過天下人,難道還能瞞得過他們嗎?
天子聞言這才安心了一些。但他注意到楊彪一直皺眉不語,便忍不住問道:“楊公為何不言?難道還在埋怨朕剛剛不為您說話嗎?”
楊彪收回思緒,聞言拱手道:“不,陛下誤會了,如今曹操為刀俎我等為魚肉,陛下身不由己,臣自然理解,又怎會怨恨陛下?”
天子問道:“那楊公在想什麼?”
楊彪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臣隻是在想,袁紹此番謊稱陛下在冀州,對陛下而言其實不一定是壞事。”
“什麼?這難道還能是好事不成?”
天子一愣,越發感到疑惑了。
伏完也皺眉說道:“袁紹謊稱陛下在冀州,假借天子名號欺騙天下人,不尊陛下,此乃悖逆之舉,楊公為何要幫他說話?”
他們都不太理解楊彪這話的意思。
“陛下。”
楊彪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曹操懷有不臣之心,現在已經初步開始顯露了,袁紹那檄文裡說的沒錯,他亦有效仿董卓,挾持天子以號令諸侯的想法。”
“袁紹此番謊稱陛下在冀州,臣猜測,一來是不想看著曹操借陛下之名做大,二來是也想假借陛下名義,籠絡各方勢力與天下賢才。”
“但是不管怎樣,他這麼做都能牽製曹操。”
“如今漢室雖然衰微,但天下人心仍然向漢,向著陛下。他們兩方相爭,陛下就有了從中周旋的機會,日後未必不能聯絡各方漢室忠臣,重現我大漢輝煌!”
楊彪的想法很簡單,雙方狗咬狗,咬得越激烈越好。
這樣一來他們就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真能如此?”
聽完楊彪的解釋,天子的眼睛頓時亮了,心臟都忍不住砰砰直跳。
本來落到曹操手裡他都心灰意冷了,沒想到如今竟然重新看見了一絲希望,這怎麼能不令他激動?
儘管,這希望十分渺茫。
楊彪正色說道:“以後到底如何尚未可知,但總而言之,還請陛下莫要灰心喪氣。”
“高祖皇帝從小小亭長一路崛起,最終擊敗項羽,開辟我大漢王朝;光武帝從一介布衣節節攀升,短短三年便複興漢室!”
“陛下如今雖然落難,但依然有眾多忠臣良將願意追隨輔佐陛下、您依然還是是天子!比之高祖皇帝和光武帝當初起家之際要強上百倍,您又何必自棄?”
“陛下莫忘了,您骨子裡流淌著的是劉氏血脈!”
楊彪這番言語慷慨激昂,振奮人心。
天子渾身一震,深感慚愧的同時,心裡也有一股熱血逐漸開始沸騰了。
是啊,他是天子,他是大漢的皇帝!
高祖皇帝、光武帝可以讓大漢輝煌,他也可以!
“楊公!國丈!”
天子深吸一口氣,一臉堅定地說道:“朕不會放棄的,定當效仿二位先帝,讓我大漢再次偉大!”
楊彪、伏完兩人聞言亦相當激動,當場下拜,振聲道:“臣願誓死追隨陛下!”
這君臣相宜的一幕,著實令人感動。
但這時候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許褚帶著侍衛走入了大殿當中,對著天子一拱手。
“陛下,主公令我送陛下回寢宮休憩!”
許褚嗓門極大,聲音如雷。
被許褚這麼一吼,天子馬上縮了縮脖子,心裡剛剛湧現出來的豪氣頓時消失無蹤,連忙道:“好,好,朕這就回去。”
“陛下,請吧。”
許褚令侍衛帶著天子離去,同時目光落在了楊彪和伏完身上,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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