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徹鼻子再次碰灰,委屈到要落淚。
“不是吧江sir,我隻是想喝兩口,又不勾搭你的好妹妹。”
他的地位都不如一杯小幾十塊的星冰樂了?
陸徹的痛訴隻得到一記冷眼。
然而沈暮的耳朵卻是泛了點熱。
好好說話很難嗎?
你的好妹妹是什麼陰陽怪氣的說法啦!
以防他再胡亂講話,沈暮把紙袋遞過去。
“這裡還有,抹茶和巧克力味的也很好喝。”
傷心欲絕的陸徹瞬間被感動。
秒收哭喪臉,美滋滋接到手裡:“嗚,小仙女就是人美心善!”
他悟了。
天有多大,魔鬼和天使的區彆就有多大!
沈暮觀感他多少有點傻白甜,那一點認生的戒備心不自覺消散下去,淺笑不語。
待重新坐下,服務員再呈上菜單。
眼下多了兩個人,不再是孤男寡女,但沈暮反而越發坐不住。
她是一隻幼貓,不慎落進狼窩,回天乏術。
得知客人尚未到齊,秦戈自菜單抬眼:“要不我們晚些再點,小暮的朋友到哪了?”
沈暮呆愣中回思,有點抱歉:“我問問。”
接著馬上從包裡摸出手機,給喻涵發微信。
沈暮:[老公哭唧唧jpg]
沈暮:快到了沒?
她回得倒是不慢。
喻涵:[偷看jpg]
喻涵:[單純jpg]
喻涵:[戳手jpg]
沈暮隱約察覺到不妙:怎麼了,你在哪?
喻涵:嗯……
喻涵:那個……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在踟躇。
沈暮甩了個問號過去。
喻涵:江大佬真在啊?
沈暮:嗯,南大的秦老師也在,所以你速速過來,我一個人真吃不消。
對話中斷幾秒。
喻涵相當正經:是這樣的寶貝兒,褻瀆神明,要折壽的。
沈暮:……
喻涵:我和寶怡一致認為,珍愛生命是當代優秀青年義無反顧的責任。
有所預感,沈暮心死一半。
緩緩吸上一口氣:然後呢?
喻涵:然後……
喻涵:我們決定遠離危險源,在jc隨便吃點。
喻涵:等結束了再去接你好不好呀!
喻涵:[永琪笑jpg]
沈暮呼吸驟斷:千萬不要!
她悲從中來:你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狼窩嗎?
喻涵:真的美少女,敢於慷慨赴死!
喻涵:和江大佬共進晚餐機不可失!
喻涵:祝你們用餐愉快!
喻涵:[笑容逐漸炸裂jpg]
沈暮飛快敲字想揪她回來,但對方選擇性失明,再無回應。
她慌形於色,江辰遇可有可無問:“怎麼了?”
沈暮心一咯噔,慢慢抬起頭。
掐住手心讓自己聲音聽上去冷靜:“我朋友臨時有事,不來了……”
另外兩人都還未作出反應。
眨眼一瞬,陸徹就從秦戈邊座溜煙到了沈暮旁邊。
陸徹得意的笑蔓延全臉:“那我們四個這樣坐,剛剛好。”
江辰遇和秦戈同步瞅他一眼,麵無表情,顯然懶得搭理他的幼稚。
陸徹開懷地撈過菜單,挨近沈暮坐。
“小仙女有什麼忌口的呀?”
沈暮極少參加聚會,通常她對這種活躍的人物都有不錯的印象,因為他們不需要引導,容易將氣氛帶到最愉悅的程度,不至於出現冷場的尷尬局麵,這對內斂安靜的她來說,非常友好。
沈暮莞爾:“沒有的。”
陸徹完全被她骨子裡散發出的溫柔氣質所感染,一和她說話,向來粗獷的神經竟也不自覺跟著優雅耐心起來。
“那我看著點,到時候不喜歡我們再加。”
“好。”
剛說完,服務員就陸陸續續上來六七道甜品。
陸徹目光愣愣轉過眼前的提拉米蘇,冰淇淋,奶凍……
他呆了一呆,對其專業性表示質疑:“我這開胃酒和前菜都還沒點呢,哪有先上甜品的?”
男服務員將最後一道香草卡仕達泡芙落放餐桌,聞言稍作為難,斟酌著回答:“嗯……是這位先生給女朋友點的。”
“女朋友”三個字如雷貫耳。
正恬靜端坐的沈暮嬌軀一震,腦中轟得火山噴發。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如此深的誤解?
她窘迫地剛要作聲,邊上的陸徹開口更快:“胡說,小仙女隻是他的妹妹。”
沈暮:“……”
您還不如不說。
男服務員趕緊表達歉意:“不好意思,實在是這位先生和小姐太過養眼,所以看到就……”
看到就連他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沈暮頓時被這添油加醋的一句攫儘心跳。
她呼吸短促,隻能維持臉上難為情的假笑,等另一位當事人公關。
等待數秒,對麵的男人毫無動靜。
陸徹點完單,男服務員離開包廂後,他也未作出任何官方回應。
沈暮眼簾輕覆下來,凝視餐盤,不敢看他。
她確實有種褻瀆神明的無儘羞慚感。
這就是絕不讓女士難堪的優質gentleman嗎?
想到南大女生的瘋狂,沈暮又多了點感同身受。
眼前清一色的甜品。
陸徹皺皺眉:“太甜了。”
“沒你的。”
江辰遇語氣薄薄的,端住冰淇淋水晶杯托底,慢條斯理擺到沈暮麵前。
陸徹忽覺失寵,心知大勢已去,正想拍案控訴他無情,但一瞧見他給的是小仙女,好嘛,轉眼就沒了脾氣。
仙女妹妹當然是要被寵著的,他願意!
沈暮輕愣一瞬,抬頭,便見那人又遞來小勺。
他的手就在眼前,修長乾淨,指骨分明。
出於美術生隨時隨地觀察細節的習慣,沈暮下意識盯著這隻好看的手失了會神。
她片刻反應:“謝、謝謝。”
沈暮忙不迭雙手接過,無意觸到他肌膚,一絲涼意鑽進指尖,如羽毛輕撫,帶著微電流瞬息而過。
心血突然就一股腦翻騰上來。
沈暮一下慌了,甚至“對不起”都溢到了嘴邊。
但下一秒,就見他處變不驚收回手。
沈暮默默吸氣,便也佯裝若無其事。
godear上菜效率極高。
沒一會,開胃酒和前菜就擺了上來。
哪怕酒精度很低,畢竟女孩子,而秦戈是自己開車來的,所以沈暮和他喝的是果汁。
而江辰遇今晚也沒沾酒。
原本放置在手邊的高腳杯,變成了那杯櫻花星冰樂。
飯局中。
秦戈閒聊說起:“小暮最近有什麼打算?”
沈暮剛喝了口果汁,聞言輕輕放下玻璃杯,“應該邊實習,邊準備功課。”
“如果考研有困難,不用客氣,跟我說。”
他慣常爽朗,沈暮也不過分拘謹,老實回答:“嗯……數學有點頭疼。”
“哈哈,果然數學是女生的天敵。”
秦戈笑了兩聲,又對她說:“學校每周末都設有考研課,我幫你打聲招呼,有需要你隨時來。”
“太感謝您了秦老師。”
秦戈一句玩笑輕鬆帶過:“你就當我求賢若渴。”
沈暮抿唇輕笑。
這時陸徹歪過腦袋,語氣細膩:“小仙女專業學的什麼呀?”
沈暮溫聲:“美術。”
陸徹貼心地幫她倒滿果汁,“準備在哪實習呀?”
沈暮略微沉吟:“……還沒想好。”
其實她做出這個決定都沒多久。
陸徹瞬間生出想法,看向食不言的某人。
“誒阿遇,你們九思美工部,對美術師的手繪功底要求很高吧?”
江辰遇漫不經心抬了下眼皮。
隻見陸徹繼續笑嘻嘻:“不如讓小仙女到九思實習唄!”
沈暮倏而一驚。
他們的關係還沒到能廣開後門的地步,況且他一看就是秉公辦事的人,要他違背原則,她會譴責自己良心的。
不想為難任何人。
沈暮連連擺手:“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煩。”
雖說九思的門檻很高,能得到鍛煉的機會並不容易,但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向來都覺得受之有愧。
說完,沈暮靜靜呼吸,努力平複心緒。
江辰遇倒是沒多言,指間的叉子擱到餐墊,而後不急不徐捏起口布輕壓了下薄唇。
沈暮沒有直愣地看他,但注意力皆集中在餘光裡。
這樣的男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吃飯擦嘴而已,舉手投足間都能如此矜貴優雅。
在法國,遇見的大多是絡腮胡硬漢。
一定是她沒見過世麵。
沈暮正這般想著,那人溫沉的嗓音緩緩響起。
“上回到九思,是來麵試的?”
聞言沈暮頓住。
上回在九思,不就是那天在電梯裡那回?
想了半晌明白過來,沈暮心底驀地一哆嗦。
媽呀,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嗚……口罩白遮那麼嚴實了。
這麼糗的事他就不能忘了嗎!
當時當下,沈暮內心深處一言難儘,如有千萬隻土撥鼠在激昂踩踏。
不能被瞧出破綻,所以麵上隻能故作平靜。
沈暮搖搖頭,凝笑說:“不是,我朋友在九思的美工部工作,我是去找她的。”
秦戈正好嚼完口中食物,停頓了下,滿臉疑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沈暮模糊回答:“就……挺久之前。”
聽罷秦戈更迷惑了。
“你們在南大不是第一回見?”
“……”沈暮支吾著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這話她沒法接。
在南大之前,他們有過多回際遇,但無一例外地驚天動地。
江辰遇似乎對此無動於衷。
也不搭秦戈的話,他旁若無事道:“先吃,吃完順路送你。”
這話是對她說的。
沈暮想也沒想,忙答:“啊……好。”
叉住一塊烤麵包,沈暮低頭剛想咬,思路一清,她忽地反應過來。
不對吧,什麼叫順路送她?
沈暮有點納悶了。
想問他是不是送她回家的意思。
如果是的話,就要早點婉拒了。
但轉念一想,如果不是,她這問得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沈暮又犯起了糾結的毛病,一時不曉得該不該開口。
秦戈和陸徹也在納悶。
你倆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不過總得來說,對沈暮而言,這一餐並沒有想象中的焦慮和緊張,儘管不擅長打交道的她是獨自一人在這。
包間的氛圍精致浪漫,意式甜點可口香甜。
還有共進晚餐的人。
一切都讓沈暮對這個曾認為薄情的世界,重新有了美好的感覺。
有句話說,陌生人的善意最能打動人。
因為他們完全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而沈暮和他們不能算作徹底陌生,但絕談不上多熟。
這是到現在為止,她第一次覺得回國是正確的決定,至少比孤身在法國好多了。
哪怕還是存在一些令人生厭的因素。
……
晚餐結束,將近晚8點。
高樓大廈霓虹閃爍,南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走出godear,陸徹想邀沈暮一起到電玩廳遊戲,但被江辰遇淡淡瞥一眼後,就驀地沒了聲兒。
也不曉得是為何,他們又非情侶關係,但在江辰遇麵前,陸徹就是莫名虛得連微信都沒敢和沈暮加,隻能乖乖坐上秦戈的車回去。
和兩人告彆後,他們還站在餐廳門口。
那時沈暮才確定,他真的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從這裡到江盛大廈,途徑濱山東路。
而司機已將車開到眼前停靠,方碩下車為她拉了後座的門。
眼下拒絕為時已晚。
沈暮咬咬唇,隻好跟著江辰遇坐了進去,微信告訴喻涵不用來接。
今夜的車裡意外放起了音樂。。
一首婉轉悠長的鋼琴曲,沒記錯的話,是叫《愛的紀念》。
獨特圓潤和純淨的曲調,真的能使人放鬆。
後座暗得幽幽灩灩,冷氣調節到舒適的溫度。
沈暮靜靜靠坐,幾近陶醉其中,昏昏欲睡。
半小時後。
邁巴赫商務開到春江華庭。
沈暮恍然回神,忙挎上小包準備下車。
“謝謝您送我回來。”
她鼻音輕微朦朧,在夜色裡彌漫開來。
江辰遇側首。
身邊的姑娘雙眸有點惺忪,唇邊笑意柔淺,溫順間難得透露些微不加防備的慵懶。
她好像一隻迷失在森林的鹿。
能讓男人帶著侵略性地想要衝動占有。
也能激起男人心底最溫柔強烈的保護欲。
毀滅和溺愛,兩種極端。
江辰遇眼底浮光莫測。
輕啞的嗓音與夜相融:“早點睡。”
沈暮微怔了一下。
隨後便乖乖點頭回應。
稍微揣度一瞬,她輕輕展顏:“晚安。”
江辰遇眼尾似有淡淡弧度。
“晚安。”
進了小區,沈暮往七棟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情不自禁地在琢磨。
這位半生不熟的江先生,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但她說不上來。
想想又覺得都還一如既往。
乘到24樓。
沈暮一走出電梯,就瞧見喻涵攀在門邊。
她笑裡溢滿了諂媚:“寶貝兒回來啦!”
沈暮瞟她一眼,默不作聲脫鞋進門。
深知自己今晚的行為喪儘天良。
喻涵主動接過她的包,嘴角弧度都要擴到太陽穴:“今晚玩兒得開心嗎?”
沈暮往屋裡走,微弱一聲低哼:“你說呢?”
喻涵緊跟她身後。
“我保證,這輩子就這麼一次!”
“主要江大佬實非我等凡人能比肩的,我要去了,肯定當場嚇昏古七!”
沈暮到餐桌邊倒了杯水,抬眼便見她雙手合十請求原諒,忽然就想到了hygge養的那隻邊牧犬,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好啦。”
“mua!愛你!”
喻涵開心地抱住她:“我們景瀾果然是天底下最溫柔善良的美女子!”
又聽她劈裡啪啦一連串花式吹捧。
沈暮睡意全無,笑彎了眉眼。
喻涵切了盤冰鎮西瓜,兩人坐到客廳沙發邊看電視邊閒聊。
忽地想到什麼。
喻涵話鋒一轉:“話說,江總怎麼突然請你吃飯?”
沈暮愣著沉默片刻。
怕她擔心,所以沒說宋晟祈的事,隻笑笑想要敷衍過去。
擱在茶幾的手機就在這時振動起來。
沈暮抬手取過。
垂眸看了眼,是南城本地的陌生號碼。
喻涵咬了口脆甜的西瓜,含糊問:“誰呀?”
“不知道……”
沈暮接通放到耳邊:“喂,你好。”
“嗨,是沈暮嗎?”
入耳是成熟女人的聲音。
沈暮遲疑幾秒:“是的,我是。”
女人大方帶笑:“你好,我叫莫安,是九思娛樂美工部組長。”
捕捉到“九思”和“美工部”兩個關鍵詞,沈暮瞬間懵了,吃驚地看住喻涵。
喻涵不由放緩咀嚼。
用口型無聲和她對話:“怎麼啦?”
沈暮屏息搖了下頭。
還未想出應對措辭,莫安頗有韻味的音色再度響起耳畔。
“我這邊呢正好缺個美術助理,覺得你非常不錯,工作時間比較自由,薪資可以開到你滿意的數字,願意的話,明天歡迎上班。”
沈暮直接呆住,難以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驚喜。
腦子周轉好半天,才終於理解話的意思。
可是,什麼叫歡迎上班……
沈暮略微溫吞。
不甚自信地問:“不需要……麵試嗎?”
隔著手機也能感覺到莫安的笑意深了幾許。
“不需要。”
“當然,如果你想先休息幾天,也沒問題。”
隨意交流兩句後,沈暮在一片茫然中結束了通話。
喻涵見她發愣,好奇心泛濫成災。
等沈暮將這通不可思議的電話告訴她,喻涵脫口就是一聲“臥槽”。
“莫安?這不我那嚴得一批的組長嗎?”
“她真跟你這麼說?”
“靠,這就是優秀的待遇嗎!愛了愛了!”
“我們麵試可難過了,一百個人能給你刷下去九十九個。”
“還猶豫什麼呢,趕緊來跟你老公做同事!”
沈暮在喻涵由驚到喜的情感轉變裡,越發一頭霧水。
洗完澡坐到床上時,沈暮還滿腹狐疑。
這塊餡餅掉得過分突兀,她猜不到原因。
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晚餐的時候。
腦中浮現出那人俊雅的麵容,和那雙洞察人心的黑眸。
不會吧……
他當時明明什麼都沒說。
沈暮摸了摸耳垂,清澈的眼睛漾惑。
她實在捉摸不清了。
但沈暮暫且將這事拋了開,低頭翻開微信。
一整晚都無閒暇,這會獨自待在房間,她得及時回複hygge
對話框停留在對方的那句“未定”。
沈暮舒散下來,趴到枕頭。
嗒嗒敲字:我到家啦,剛剛都沒空回。
hygge似乎也空著。
他回得很快:好,累了就去睡。
想到他今晚和朋友有約。
沈暮問:你還在外麵嗎?
hygge:公司。
沈暮:不是飯局?
hygge:結束了。
沈暮退出微信看了眼時間。
22點30分。
都這麼晚了。
沈暮:是加班嗎?
沈暮:那我等你下班再睡。
對方靜默數秒,大概無奈又好笑。
hygge:好。
hygge:我下班了。
沈暮剛準備找本書,轉眼就看到他的回複。
她愣了一愣。
沈暮:……
沈暮:這麼隨意的嗎?
hygge:嗯。
隨後他又淡定自若問一句:晚餐滿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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