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走了。
走了……
僅僅隻是個再簡潔不過的口語。
但從他雙唇間談吐而出,卻像是被賦予上大提琴的深沉和抒情。
如3d立體環繞音效,在沈暮耳畔嗡嗡發鳴。
她直接愣成小呆瓜,邏輯思維儘喪。
隻懵懵抬著下巴,仰望跟前那個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英俊男人。
他高挺的鼻梁上還架著那副金絲框眼鏡,戴上的時候,會稍微斂著那份沉冷,給人溫雅的幻覺。
見她不動,江辰遇可有可無一句。
“也可以等你下班。”
沈暮心猛烈一跳。
他都親自過來了,怎麼還敢讓他等。
況且是在美工部辦公室。
他一尊佛招搖地在這立著,受良心譴責的還不是她。
“馬、馬上……”
沈暮慌裡慌張開始收拾包包。
她對自己真的是萬分無語,總是在他麵前失態,卻又難以自控。
江辰遇靜穆不動,就這麼耐心等她。
女同誌們都死死捂唇,強迫自己屏住就要噴薄的尖叫,男同誌們亦是無敢作聲。
隻有挨在沈暮辦公桌邊的喻涵和阿誠,走也不是,繼續待這也不對勁。
不尷不尬,騎虎難下。
這招呼不打說不過去。
喻涵在心肌梗塞前佯裝鎮定笑說:“江總好!”
江辰遇淡淡頷首。
這下最難堪的當屬阿誠了。
他剛剛的行為,某種意思上來說,是在試圖插足頂頭上司和他約好的姑娘。
阿誠戰戰兢兢跟著問好:“江總……”
江辰遇很輕地看了他一眼。
“她今晚沒空。”
聽上去隻是不經意的一句說明,陳述的語氣卻沒有半點歉意可言,並且致命得能讓人四肢百骸瞬間癱瘓。
阿誠一臉“對不起冒犯了”的神情:“明白明白!”
沈暮險些暈厥心猝。
您!快!彆!說!話!了!
她把東西囫圇往包裡塞,飛快斜挎到身上,然後在他麵前端正站好。
沈暮呼吸不穩定:“……好了。”
趕緊走吧,趕緊離開這裡。
她已經能想象到,這一屋子的人胡思亂想得有多炙烈。
江辰遇淡定如斯:“嗯。”
他側身,徐徐踱步往外走。
沈暮最後投給喻涵一個求救的眼神,然而喻涵驀地擋住一邊臉,無情裝死。
沒辦法了,她隻能自己行走刀尖。
沈暮徹底絕望,咬了咬牙,眾目睽睽之下跟在江辰遇身後走了出去,一路上腦袋都埋得很深。
踏出美工部的那一瞬,沈暮甚至能感覺到身後一群瓜農的蠢蠢欲動,有種猛料就要爆發的先兆。
電梯敞亮,正在穩穩往負2層下降。
沈暮雙手在身前攥著包帶,目光凝在自己的杏色低跟單鞋,一聲不吭。
這是第二次和他單獨在電梯裡。
前一次她也是這般慫在角落,和他保持距離。
江辰遇不動聲色看她一眼。
可能是和她想到一塊去了,沉緩的語速有意又似無意。
“上回看的什麼書。”
大多時候,他的語氣總是古井無波,平淡且隨意,卻偏偏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氣魄。
沈暮心臟瞬間被攫住,呼吸一緊。
那本《嬌妻誘上門:總裁老公輕點寵》,花裡胡哨的粉色封麵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天呐,他還記得。
啊啊啊啊啊就不能忘了嗎!
沈暮窘到可以原地去世。
她一下羞紅臉,不假思索:“不、不是我的……”
剛說完沈暮又頓住,否認太快,萬一他再多問兩句,連累寶怡就完蛋了。
沈暮差點語無倫次,忙主動問他:“您想吃什麼?”
電梯在就這時抵達負2層,“叮”響一聲打開。
“你定。”
江辰遇沒問其他,若無其事走出去。
他回頭時候眼底隱約浮了點笑,但沈暮沒留意,隻是鬆口氣,心跳得飛快,強撐肢體跟上。
今晚沒有司機接送,而是江辰遇自己開的車。
一輛布加迪私駕,低調的深黑色,停在他的專用車庫。
過去時,江辰遇順手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
這紳士的動作在方碩做來是貼心,在他做來,就像是錯覺,讓人懷疑自己何德何能被他如此厚愛。
沒誰承受得起他的親自服務。
沈暮也不例外。
她背繃得很直,雙手慌著攀到車門上:“我自己來。”
江辰遇卻隻是微抬下巴示意她。
“坐好。”
他的耐心反而讓沈暮不敢再磨蹭。
她今天穿的是條白底半身裙,刺繡藍調碎花,最外層的網紗蓋到小腿肚的位置,行動不是很方便。
沈暮伸手搭住裙擺,攏了攏,網紗裡若隱若現的小腿無意往上露出部分,見到的是一片白皙的肌膚,奶凍似的,光潔無暇,腿型勻稱得一點贅肉都沒有。
等她彎腰坐進去,係好安全帶,江辰遇才神色自若地輕砰著合上車門。
如果是和喻涵,或者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沈暮都能心安理得一起到jc廣場隨意一家店吃飯。
但對方是江辰遇。
總不可能挑在大庭廣眾的地兒,讓他拋頭露麵。
於是沈暮就提了西路那家法餐。
江辰遇什麼意見都沒有,問了她地址,便將車開出去。
興許是老天都想這頓飯順利,他們一路開來都是綠燈。
這個點天還是亮的,西沉的太陽折射進前玻璃,直映著沈暮乾淨的淺褐色瞳心。
她不自覺眯起眼睛,纖長的睫毛覆下來些,但依然安安靜靜坐著,不亂動,也不亂看。
好在陽光降了溫,不像白天那麼燙人。
眼前突然一暗。
刺目的光線被什麼擋住,眼皮瞬間舒服了。
沈暮錯愕抬眼時,就看到那人伸過右臂,幫她翻開了座前的遮陽板。
沈暮下意識坐挺身體,手指暗暗戳著包。
小聲感激:“謝謝……”
江辰遇始終目不斜視在開車。
仿佛剛剛特意為她騰手的動作從沒發生過一樣。
他平靜啟唇:“看看扶手箱。”
沈暮沒多想就應了聲,側過身打開和他中間的扶手箱,裡麵很整潔,隻有一隻皮質鏡盒和一盒看起來就很昂貴的煙。
沈暮不由自主微怔。
他也抽煙嗎?
就在沈暮愣神間,江辰遇指尖勾住眼鏡,單手摘下遞給她。
“幫我放一下。”
他語氣溫和,自然得就像是小情侶間再日常不過的事。
沈暮心顫了下,忙止住自己亂七八糟的遐想。
“好。”
沈暮略顯緊張地小心接過。
他的金絲框眼鏡躺在手心很輕薄,沈暮這才發現,這不是近視眼鏡,而是護眼的。
眼鏡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
很淡很淡,有點像雪,清清涼涼的,聞著很舒服。
沈暮乖乖照做,將他的眼鏡放到鏡盒,目光最後在那方煙盒停了會,她不聲不響關好扶手箱。
西路的這間法式餐廳是獨立店。
開業至今不過半年,算是新店,但憑借優越的口味和服務,人氣很高。
店名是thelock。
餐廳遠離喧鬨的路口,在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
綠蔭遮蔽,環境裝修都沒有濃重奢華的色彩,而是偏典雅的複古,主暖白色調,廊柱雕花是精致的,但非常素淨且溫馨。
走進這裡,真的有種漫步在法國街頭的錯覺。
滿心滿眼都是歐式田園氣息的浪漫。
沈暮還挺喜歡這的。
但一被招待員帶進店裡,她就開始後悔了。
放眼望去,大廳裡都是成對挽手攬腰的情侶。
忽然就顯得和那人一起用餐,非常地不合時宜。
沈暮跟在招待員後麵,有些走神。
手臂倏而被那人虛握住。
他指腹那屬於男人溫燙的熱度,透過她短袖薄薄的雪紡布料,傳遞到肌膚。
刹那感應到微電流般的酥麻。
沈暮情不自禁蜷縮了下。
沒等這心不在焉的姑娘作出更多反應。
江辰遇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確定她和迎麵托盤上菜的服務員避開距離後,江辰遇就鬆開了手。
“看路。”
沈暮在他溫沉的嗓音中回神,方意識到自己剛剛險些撞到。
她臉頰發燙,弱弱答:“……好。”
餐廳主打法式情調,沒有設包間。
招待員將他們領到窗邊的座位,那裡餘暉正好斜斜淌進來,好似揮了把亮亮的金箔散落桌麵。
江辰遇幫她拉開椅子的時候,沈暮在原地僵了幾秒。
但她轉念一想,這份細心對他而言,或許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最基本的涵養罷了。
沈暮也沒多餘的想法,溫溫靜靜說了聲“謝謝”,撫了撫裙子承下他的體貼。
江辰遇手還搭在椅背,在她坐時適度往裡推了點。
有一瞬的姿勢,沈暮感覺到他從後麵靠過來,帶著些溫熱的氣息,和她挨得有點近。
沒有香水味,也沒有一點煙味。
恍惚融著雪落無聲的溫冷和清雋。
後頸的肌膚甚至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他淡沉的呼吸。
沈暮突然就慌亂了。
在男女相處方麵她完全沒有經驗,很輕易地,就能感到親密。
其實隻有一秒,但沈暮心跳得飛快。
他在對麵坐下的時候,沈暮掩飾般,忙不迭將菜單主動遞過去:“您點。”
知道這姑娘是個隨遇而安的性格,不喜歡做主,江辰遇便就沒推脫。
他搭配著簡單點了幾道菜。
和上回一樣,不問她想吃什麼,隻問她行不行。
沈暮都是毫無猶豫地應好,臉蛋清透瑩白,但神情淡淡的,似乎對食物的很低。
江辰遇淺凝她一眼,若有所思。
“是不是都吃膩了。”
沈暮一頓,有點被他的敏銳折服。
在法國待了四年,相比之下,她現在真的寧願選擇路邊大排檔。
但這頓飯是要請他的,沈暮並不在意自己的喜好。
她輕輕笑說:“合您口味就好,我都可以吃。”
江辰遇眸光在她清暖的笑容裡停留少頃。
似有若無彎了彎唇:“沒有讓女孩子遷就的道理。”
沈暮思緒頓時慢了半拍。
這種關心在乎的感覺,哪怕隻是出於男人的風度,她心裡也覺得特彆特彆暖。
江辰遇沉默片刻,沒多言,隻是招呼服務員取消了菜單。
隻留著剛剛給她點的舒芙蕾。
沈暮茫然不解,以為是他對這裡的菜不滿意。
慌於怠慢他:“您沒有想吃的嗎,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江辰遇沒有要解釋什麼,“嗯,先等你甜點,不是想吃麼。”
沈暮略微有些吃驚。
剛剛托盤的服務生經過,她隻是多看了兩眼,有這麼明顯嗎?
江辰遇完全將她的心理看得透徹。
他後靠椅背,交握的手隨意搭在腿上,唇邊浮出些微慵然的笑。
“你盯半天了。”
沈暮兩腮一熱,羞赧抿了抿唇,隻能笑而不語,將垂落的長發彆到耳後。
舒芙蕾的味道很香甜。
隻是男人就坐在她對麵,沈暮小口吃著,心跳不太穩。
她一直埋著頭,長發總是不聽話地散下來,沈暮吃兩口就得抬手往耳朵後麵撩一撩。
江辰遇靜靜看了她會,修指勾到溫莎結,扯開了自己的領帶。
慢條斯理解下來,遞到那姑娘麵前。
領帶是銀灰色的。
真絲材質,舒軟的羊毛內襯。
沈暮順他手懵懵抬眼,瞬息和他目光繾綣到一處。
江辰遇嗓音溫溫的,含著點磁性。
“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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