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說我忘本，吃幾個月城裡糧食，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是忘本嗎？我那是想忘了以前苦哈哈的日子！”

泥冬像是賭氣的手一揮，接著道，“跟他們沒法說，一說就罵，罵急眼了還打，不夠村裡人看笑話的。所以廠裡一放假，我直接去了餘窯俺姑奶家，拖到昨天晚黑才回，省得跟他吵來吵去……”

“你要是有什麼想法，靜下心，和你爹娘好商好量。一家子，有什麼好賭氣的。再者，他們就算說你幾句，不也是為了你好。”

秦向河勸了句。

不過，聽泥冬這麼說，便知，之前在海沙，定是認錯人了。

“我知道了。”泥冬受教的點下頭，轉而又道，“向河哥，這次來，也是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下。”

秦向河好奇，“什麼事？”

“就是大亮和二亮。一回來，他倆就到我跟前叨咕，說想跟我去宿陽，到外麵見識見識，還找爹娘，為這事到俺家說了好多次。”

秦向河對此，倒沒什麼意見，隻要大亮和二亮家裡同意就行。

另外，去宿陽，也是到愛樂音像。

趙振強正準備再次擴建廠房，恰好需要人手。

大亮和二亮雖年紀有點小，但從開始就跟著他做十三香了。

也算是十三香工廠的“元老級人物”。

其實，這倆小子在十三香工廠，如今都是大組長了。

薪金比一般工人高不少，連城裡那些工人都遠遠比不上。

估摸著，跟像之前的泥冬一樣。

向往大城市，想看看外麵世界……

泥冬走後沒多久，家裡就要吃年三十中午這頓正餐了。

秦開勝從屋裡抱出一掛三千響盤炮，外麵是一圈圈小鞭炮，最中心，則是一百響大炮。

在院門口把鞭炮攤開時。

一群毛孩子，不知是靠什麼聯係，開始還隻是站四、五個。

等鞭炮一長條的理順，四周就烏壓壓圍來了二十多個。

估計是搶昏頭了。

大林子捂著鼓囊囊口袋，帶大寶和妞妞，也探著小腦袋擠在孩子堆裡。

秦向河過去，在仨孩子頭上敲了幾個爆栗子，趕去院子裡洗手。

熱氣騰騰的飯菜，全擺上桌。

由大林子拿著火柴，帶大寶一起去外麵放炮。

妞妞有點怕，但又想跟著兩人，便捂著耳朵躲在院子門後，期間不斷探頭瞅著。

伴著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回到堂屋的王桂雲，拿起筷子，每樣菜挑一丁點的丟到堂屋門口。

同時，嘴裡念念有詞的祭祖敬神。

前世直到“回來”前，他都沒弄清這套詞是什麼。

以前沒結婚，過年時，就是他娘在中午吃飯前做祭拜。

結婚後，又是白鹿張羅。

而前世離開茅塘後，每逢過年，就會成為他最恐懼、也最想遺忘的日子。

故此，不論是中秋節還是過大年，他都儘可能的找事忙活，刻意的忽略。

到了這天，甚至吃的比平時都湊合。

如今，望著一家人坐在桌前，秦向河久久難以回神。

直到妞妞和大寶捧著杯子，期待的望來，才清醒。

家裡麵，爹娘和大哥大嫂，都喝酒。

早早就預備上了，幾瓶專門過年喝的好酒。

每當這時候，大林子就會湊到杯子邊，偷偷抿上一口，隨後辛辣的五官縮到一塊。

除了白酒。

近兩年過節，另會給孩子準備飲料。

比如，從大猛家小賣部買來的汽水和健力寶。

還有秦向河從外麵帶回來的一箱小香檳。

這種飲料打開，會冒很多氣泡，看起來跟啤酒似的。

因為是用葡萄酒或果汁，加糖水、香料、色素、二氧化碳等配製而成，且不經發酵。

喝起來甜甜的，且帶泡沫感，連小孩子也非常喜歡喝。

大寶之所以期待的看來，可不是像妞妞，迫不及待的要喝小香檳。

而是為了開酒之後的瓶蓋。

這種鋸齒狀鐵蓋子，用錘子砸平。

既能當飛鏢玩，又是孩子間時下流行的砸瓶蓋遊戲用具。

他曾看過大寶放在書桌角落的“寶箱”，裡麵一堆這樣砸平的瓶蓋。

打開小香檳，見大寶立刻將瓶蓋塞進兜裡，秦向河搖頭笑了笑。

接著，給自己倒一杯，也給仨孩子分彆倒了些。

在大哥提議下，所有人都舉杯，湊到中間的輕輕碰了碰。

妞妞控製不好力道，一用力，杯子被碰的，裡麵飲料大半都倒進了大寶杯子裡，她忙不迭爬上去就給喝回來……

在眾人笑聲中。

這個年，開始了。

午飯過後。

肚子撐得圓滾滾的大寶三人，看院門外有孩子探頭探頭。捂著之前搶的鞭炮，立刻就跑出去，劉美玲忙起身跟上。

秦廣山和秦開勝喝的微醺，但不耽誤事。

下午，會幫忙包餃子，順帶，要將之後幾天的餃子都包好。

年三十晚上這頓，是蘿卜豆乾粉條餡兒的素餃子。

過了今晚，就一直是肉餃子了，

寓意著，來年過得比去年還好。

就如初一早上起床，每人要喝糖水一樣，寓意之後的一年，過的甜甜美美。

以往的大年夜。

吃完餃子後，大人們打牌聊天的守歲。

孩子們吃著準備的年節零食，跟著熬過零點。

而今年，則不同了。

或說，從去年就有了變化。

自從有了電視後，年夜吃過飯，娛樂就不再那麼單調了。

基本，都會紮堆湊一起，看大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

在去年，電視還算個稀罕物。

而到了今年，莊子裡大部分都有了電視，有些，還跟風換了彩電。

於是，晚上這場《春節聯歡晚會》，成了茅塘很多家庭，第一次坐在自家電視前，守歲到零點。

對九零年春晚，秦向河印象最深的是兩個小品。

一個是《相親》，讓大家記住了初登這個舞台的本山大叔。

另一個，是零點前的最後一個小品——《主角與配角》。

也是這屆晚會小品裡，時長最久的一個，也最有影響力。

因為，等到第二天。

那句“隊長，是我，彆開槍”的名言，就響徹大江南北，成為流行一時的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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