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氏神那漫長的時間來說,或許她在他眼裡就是個孩子而已,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孩子。
她非常想要安慰氏神,但是氏神並不需要安慰,反倒是把她安慰了。羅玉安抓住氏神的手,貼著緩和了好一會兒。然後在沉默的氛圍裡,開始懷疑自己。剛才那個氏神誕生的過程那麼真實,還有那些記憶,她能幻想出這種東西嗎?這死後的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簡直不像是我的幻想,更像是真實發生的。”她低語出聲。
“怎麼有些傻氣,還不相信這是真實?”氏神微微笑著問。
羅玉安眼神慢慢變了,訕訕說:“可是,我已經死了啊,死亡也很真實,既然死了,那現在這些肯定不是真的。”
“嗯……為何覺得死亡之後便沒有真實?”氏神語氣和緩地和她慢慢講道理,“你之前確實死去,但是你與我結了神婚契約,今後會以另一種有彆於人類的狀態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此處是我的神像之內,如同一個混沌的天地,你以鬼之身暫且不能出去,需要在此浸染我的氣息凝聚身體。”
“因要待上一段時間,擔憂你覺得無聊,才讓你看了看我的誕生。”
羅玉安,如遭雷劈。
這些都不是我的想象?
她看到自己緊緊抓著氏神的手,另一手還死死摟著他,一副恨不得鑽進他身體裡的熱情姿態。如果是真的,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像是一個變……不,癡漢?她遲疑地將這個詞用在了自己身上,羞愧不安,驚魂不定。
隨即她又反應過來,如果是真的,那她也是真的嫁給了氏神,妻子對丈夫做這種事的話,也不算變態?
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很正常,抬起眼在氏神帶著笑容的臉上轉了一圈,仍然想要點理由證明麵前發生的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您怎麼可能和我結婚呢?我什麼都沒有,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
“你有啊,忘了麼。”氏神說:“你雖殺了人,身體裡有‘惡’,我卻吞噬不了,這樣的情況,我隻見過一個你而已,如此還不特殊?”
對啊。羅玉安想起來,她先前就猜測過,氏神留她在這裡五個月,就是為了觀察她到底為什麼不能吃。
“那您找到理由了,才會和我結婚嗎?”
“那倒不是,既然你已經死去,自然尋不到理由了。”氏神含笑,悠悠地說:“不過,雖未尋到理由,卻尋到了個妻子,也算有所得。”
羅玉安莫名哽了一下,有點想笑,氏神在逗她嗎?
“那您和我結婚了,是不能離婚,不能反悔的吧?”她小心地問出這個問題。
得到氏神搖頭的否認後,羅玉安瞬間覺得有點膨脹。不管理由是什麼,她真的成為氏神的妻子了!就算她在這裡摸氏神的手,不,就算她摸更多的地方,氏神都不能反悔了!
羅玉安忍不住地笑起來。
兩人坐在混沌的黑色世界裡,氏神撐了撐下巴,看見小妻子在偷著樂,樂完,不太好意思,又有點期待地瞧著他的胸口,應該是好奇他胸口上的縫隙。渾身上下顯露出一種不敢動手交織著躍躍欲試的矛盾感覺。
氏神見她坐在那想了半天還沒決定,善解人意地體貼了一把,說道:“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生氣,更不會怪罪你。”
羅玉安驚喜,她覺得氏神洞悉一切,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他都知道,並覺得機不可失,所以她在氏神的笑容中抱了上去,抱住他的脖子。雙手穿過頸脖,從下往上摸過他的長發——那也是她早就想摸的地方。
手感果然如她先前所想的一樣,清涼,像流水一樣。那股淡淡的幽香又飄散在鼻端,想起所見到的氏神誕生,再聯係氏神先前那句笑言一般的“是骨灰的香”,羅玉安心裡一痛。
她覺得這香味一定有什麼能迷惑人心的地方,讓她不自覺就想要更貼近氏神,本來剛才抱上來的時候隻是想要摸摸頭發,現在被香味所迷,神魂顛倒地直接就親上去了。
氏神:“嗯……?”
他側了側頭,感覺頸側被親了兩下,心道,原來不是想看裂縫啊。
感覺頭發被不斷輕輕撫摸著,他微微讓了讓,把沉迷吸他的妻子捧著臉端開,還未開口,見她清醒過來,臉上露出了忐忑愧疚的神情,似乎馬上就要道歉懺悔,隻好又在她還沒蔫下去之前,把她按回了原地,縱容道:“罷了,既然喜歡,你隨意即可。”
被按回了脖子邊上,羅玉安反省了一下,她不該像個毛手毛腳的小流氓,簡直就像個對著自己國色天香的老婆把持不住,不顧人家樂不樂意就要硬上的那種糟糕的人。可她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
她收回手,忍著黏上去的衝動,低頭說:“我錯了。”
氏神寬慰:“你剛與我結了神婚,確實有受到一些影響,想要親近汲取我的氣息和力量,以便離開這裡之後能適應外麵的世界,這是正常的,不必如此。隻是……”
他撈起自己的長發放在手中,展示給羅玉安看,“我這頭發,在此地藏了許多惡。”
羅玉安仔細看去,果然見他漆黑的長發裡流動著絲絲縷縷的黑氣。氏神拉過她的手,讓她看自己手中不知什麼時候纏繞上去的絲絲縷縷惡氣。“因此,你莫要長久摸它們,另選一處喜歡的地方吧。”
原來不是嫌棄我,而且也不是我問題!羅玉安瞬間就被安慰到了,心裡覺得再也沒有氏神這樣溫柔的存在,他怎麼會這麼好呢。
氏神撈著自己的頭發放回身後,也隻能再次感歎,年輕的小妻子,實在太過熱情了。
神龕是熟悉的模樣,隻是周圍的簾子變成了紅色,和她身上穿著的紅色喜服非常相襯。羅玉安站在神龕中間,環顧了周圍一圈,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踏踏實實地踩在地上,但身體有點輕,好像隻要她想,輕輕踮腳就能跳得很高。
兩個氏神老太太站在神龕外麵等待,見她出現,態度比起從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恭敬地低了頭,“夫人。”
羅玉安見到她們兩個,下意識扭頭去看神台上的氏神,但是氏神不在。兩位氏女也跟著她的動作去看,斟酌著問她:“氏神可是有什麼問題,怎麼不曾出現?”
羅玉安同樣茫然,她也不清楚。她隻記得自己抱著人睡著了,一醒來就在這裡,難道氏神是出去了?他在院子裡散步嗎?
她往前邁步,走出了神龕。
兩位氏女見她動作,驚呼一聲:“夫人!”趕緊跟上去,將手中早已備好的黑傘展開,遮在羅玉安頭頂。隻是兩個老人家年紀大了,動作有些遲鈍,沒來得及趕上羅玉安的動作,還是讓她曬了一點太陽。
羅玉安隻覺得曬到太陽的地方一陣灼痛,像是被澆了熱水,有些燙。她停在黑傘的陰影下,瞧瞧自己曬了一點太陽,顯出粉紅色的手背。
兩位氏女見她沒有大礙,放鬆之餘,看她的眼神又變得奇怪了起來。其中那位脾氣比較差些的說道:“夫人如今剛被轉化,這段時間暫時不能走在太陽底下,嚴重些可能會被太陽曬成青煙。”
羅玉安一驚,心想,這不就是鬼嗎?原來鬼是真曬不了太陽?她問:“被太陽曬化了……會死嗎?”
氏女回答:“夫人已經同享了氏神的生命,自然不會死,被太陽曬化為青煙,也隻會回到神龕深處的氏神身邊重新凝聚。隻是,夫人不要覺得不會出事就掉以輕心,您重新凝聚的力量,是氏神給予的,您若是受到損傷,您本身沒有事,但氏神卻是要為您消耗力量的。”
這麼說,羅玉安就明白了,她更不願意氏神受苦,自然好好記住這個叮囑。
脾氣不好的那位氏女再怎麼掩飾,說話時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幾分不滿,她說:“一般情況下,氏神娶妻,妻子化鬼初生的時候會十分脆弱,被太陽曬了一下都要承受不住,您這狀態卻是好過了頭了,可見是從氏神那裡得了許多力量……可這原是一個長久的適應過程,不可急於一時,哪怕氏神自己不在意,您也要知道適可而止,莫要索求無度,否則容易損害氏神。”
羅玉安目瞪口呆,隨即尷尬得臉色爆紅,感覺好像是嫁人第一天被批判房事無度。她、她沒有做什麼啊,隻是抱了抱,她問的時候,氏神都是笑著說隨她高興隨她喜歡,這、這原來不行嗎?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犯了忌諱,於是疑惑而不好意思地輕聲說:“我不知道怎麼從氏神那裡得到力量,我隻是抱了還有……親了,沒有做其他的事。”
不對,還有沉進他身體裡看了他的誕生!想起來這茬,羅玉安又添了句:“還看了氏神的過去與一些記憶,難道是這個嗎?這對氏神有害?”
兩位年紀一大把的氏女聞言,臉上的抽搐已經無法用多年職業素養掩藏了,她們對視一眼,眼中寫滿了痛心疾首。想說什麼,但無法張口,最後隻喃喃說:“難怪氏神今日未曾出現,原來是消耗太大。”
羅玉安:“……?”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了。
氏女們不再提起這個,羅玉安自覺也沒臉提了,她走在氏女們舉起的黑傘下,都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一眼神龕。
氏女們給她撐著傘,用詢問的語氣說:“您如今在秦氏地位極高,是我們的老祖宗,族中許多人要拜見您,隻是舊宅這邊不方便,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先去渝菡區的秦氏彆宅住上幾日,讓族中子弟們前來見過?”
羅玉竟然一下子從這段話裡聽出了兩位老人家的言外之意。
兩位老太太擔心她不知輕重回去再纏著氏神要……力量,所以希望讓她消停點,先迂回地用族人拜見這種事拖一拖她。
羅玉安捂了捂臉,語氣發虛:“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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