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栗一下子脫力,跪坐在石頭花芯中間。
那些自稱月夜妖精的小東西,看上去美好無害像是盛開的鈴蘭花,實際上危險程度很高。赫莎之前和她說過那些童話故事裡的怪物們,就提起過月夜妖精。
在赫莎的描述裡,月夜妖精是一種會將人類引入森林,讓他們迷失在森林中的怪物。
它們尤其喜歡迷惑小孩子,因為孩童更加純真。所以人們會讓家中的孩子遠離可能有月夜妖精棲息的大森林,就是害怕他們被月夜妖精帶走。
一旦被月夜妖精帶走,它們玩膩了之後,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就會葬身野獸的腹中。
梅栗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種待遇。
她都超齡了,過了做魔法少女的年紀了吧。
不遠處沼澤過境,梅栗站起來,朝沼澤怪物那邊喊了聲:“謝謝啊。”
結果那一直佝僂著身子往前走的沼澤怪物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看向她這邊,忽然轉了個方向,朝她走了過去。
“……不用過來了,我就是打個招呼感謝一下你,朋友,真的不用……”
腳下的山坡變得濕潤,有種踩著軟泥的觸感,梅栗乾巴巴閉了嘴,瞧著沼澤怪物越湊越近,將腦袋湊到自己麵前。
嗯,這又是什麼意思?
梅栗看著眼前濕潤的灰色頭發陷入沉思。這沼澤怪物也不知道是自閉不想說話還是不會說話,這樣子要怎麼交流?
他一動不動,仿佛是一道沒給提示的數學題,需要她自己去解。
這姿勢,莫非是想摸頭?
梅栗試探著將手放在麵前的腦袋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帶著青草泥土氣息的灰泥,沼澤怪物側了側腦袋,還是沒動。
這又是什麼意思?
梅栗又摸了下他側麵的腦袋。
沼澤怪物抬頭看了她一眼,灰色的眼珠裡都是茫然,和梅栗的茫然仿佛照鏡子。他可能終於意識到梅栗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緩緩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腦袋,扒拉開頭發。
隨著他緩慢的動作,梅栗終於發現,他腦袋側麵長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菇。
梅栗:“……”
所以這究竟是先前的漏網之魚,還是那一大叢白菇留下的子孫後代,才剛長出來?
“就這麼一個,真的不用還我了。”
梅栗捏著那個拇指大小的白菇,有點擔心沼澤怪物身上會繼續長白菇,那他不是每次都要過來還蘑菇嗎,搞得她好像把人家當養蘑菇的菌包一樣。
良心有受到譴責。
和之前一樣,把白菇還她之後,沼澤怪物繼續剛才的行走路徑,沿著森林邊緣往前走。
好像沒她什麼事了,但是梅栗猶豫了一下,提起裙子追了上去,隔著一米遠走在沼澤怪物身邊。
據說沼澤怪物經過的地方都會變成沼澤,不過梅栗仔細觀察後發現他隻是經過的時候,土壤會變得鬆軟,不會立刻變成沼澤,需要停留一段時間才會變成泥潭。如果想要把周圍變成沼澤,可能需要停留更久才行。
她被那些月夜妖精引到這裡,是沒有穿鞋的,腳上被石頭硌得有些疼,現在走在沼澤怪物附近,腳下都變成鬆軟的泥土,走起路來倒是很舒服。
濕軟冰涼的泥土,一直有種雨水的濕氣縈繞在身邊。
她跟了一會兒,沼澤怪物好像才發現她跟在身後,扭頭看她,那大概是個疑惑的意思。
但他也沒有趕人,隻是看了眼,就不在意地往前走了。
梅栗跟上來是一時衝動。除了那一天晚上去追佩格夫人,她從來沒有這麼悠閒地行走在夜色中,因為陌生世界的夜晚令人害怕,但是今夜,她隻覺得很靜謐閒適。
身邊的沼澤怪物才嚇唬走了月夜妖精,今夜的月色也確實很美,適合外出散步。
她把玩著手裡那朵小小的白菇,背著手遙望森林與原野,深深呼吸,感覺整個人放鬆下來。
“你要去哪?”她問。
沼澤怪物沒反應,步伐緩慢,拖泥帶水地往前走,連路也不看,隻低著頭,梅栗懷疑他根本是漫無目的地亂走。
雖然沒法和她交流,但是這麼靜靜地月夜漫步也挺好。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第一次見的時候太害怕了,打了你一棍,對不住啊。提燈落在路邊,也多虧了你幫我找回來,還有剛才,謝謝。”
“我走了,拜拜。”
她揮了揮手,也不管沼澤怪物給不給反應,朝著屋子那邊走去。
走得太快,她並沒有看見沼澤怪物停下腳步,朝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夜色中少女白色的睡裙隨著她的跑動飛揚起來,朦朧的月光披在她的身上。
“梅莉!”赫莎提著籃子站在花園外麵,大聲地和她打招呼。
梅栗正挽著袖子和裙子站在菜園裡澆地,聽到這聲音,放下裙子去打開院門。
赫莎來這裡玩了幾次,現在已經對這裡很熟悉了,一進院子就嘰嘰喳喳地說:“我們去摘漿果吧,往年這個時間,樹林裡許多漿果都已經成熟了。”
“好啊。”梅栗對於本土小姑娘們的日常活動還是挺感興趣的。
這裡的生活太過單調,如果不找些事情做,每天待在家裡也很無聊。
兩個小姑娘不是第一次相約出門,這一次也手挽著手一邊聊天一邊前往小樹林。聊天內容在梅栗有意識的引導下多了很多傳說故事,讓她積累了許多相關知識。
“……我們常說起的怪物還有若登多爾,是一種長得很醜陋的妖精,它們會把自己的孩子和人們剛出生的嬰兒替換,就是為了讓人類替它們撫養孩子,所以有些長得很醜的人,大家就會叫他們‘若登兒’,意思就是若登多爾妖精的孩子。”
赫莎說著舉了個例子:“市集裡不是就有個人經常在廣場邊躺著什麼事都不做嗎,豬鼻子大耳朵小眼睛,牙齒凸出來的那個,都說他也是若登兒。”
梅栗:“那隻是個長得醜的普通人吧?”至少她沒發現那人身上有什麼不對。
赫莎:“我也不知道,我又認不出來,但他不僅醜還很懶惰啊,若登兒也是很懶惰的。”
討論完若登兒她又說起其他的怪物:“麗絲妖精是狐狸的女兒,她會迷惑年輕的女人,所以如果去到森林裡,看到紅色的狐狸,千萬不能理會,如果沒能忍住誘惑和她說了話,就要和她互換身份了。”
赫莎也是個膽大的女孩子,內心深處藏著孩子般冒險的天性,對於各種神異的傳說與古怪的童話如數家珍。
她是講故事,梅栗卻是都記上了,畢竟她能看得見,說不定哪天就都遇上了。
不管真假,多了解一下肯定沒錯。
除了這些流傳很廣的怪物傳說,赫莎對於周圍的幾個小樹林更加熟悉,哪個小樹林裡有什麼好吃的,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邊的小樹林裡有很多灌木,漿果也是最多的,我知道哪裡的漿果最甜。”赫莎剛剛才炫耀地說,結果兩人進了那片小樹林,發現裡麵並沒有多少成熟漿果,似乎是已經被人摘過了。
“啊,怎麼會這樣,被人先摘光了!”赫莎有些不高興地嚷嚷,但是很快,她又安慰梅栗,“沒事,我還知道另一個地方,那邊也長了很多的樹莓,我們去那邊。”
赫莎帶她去了從未去過的一片野地,那邊刺叢很多,路也難走,赫莎在路上就告訴她:“小樹林那邊經常有小孩子去玩,應該是他們摘掉了,但是這邊靠近南邊森林了,小孩子不常到這邊來玩,所以漿果肯定還有很多。”
迎接她們的是空蕩蕩的枝丫,還有被摘去的果蒂。
赫莎懊惱:“我是特意帶你來摘漿果的,現在一點都沒摘到。”
“不行!我們再換個地方!”她握起拳頭,氣洶洶地走上另一條路。
“赫莎,再走就進森林裡了。”
“對啊,就是進森林裡,小孩子是不能進森林的,所以森林裡的漿果肯定沒被摘掉!”
“你不是說森林裡有很多妖精嗎?”
“不管啦,那都是騙小孩的,我又沒見過。而且我們隻在外圍,遇不到大型野獸的,肯定沒問題!”
赫莎注定要失望了,她們進了森林,找到的幾株樹莓都是空落落的,零星幾個黃色的小果子都明顯沒有成熟。
“怎麼回事啊,今年的漿果都被人摘掉了嗎?”
赫莎埋頭在樹叢間不死心尋找,梅栗側著臉,看著身旁樹枝上一枚紅色樹莓直直墜落,被一雙圓乎乎的小手接住。
那接住樹莓的小東西長得和月夜妖精不太一樣,胖乎乎圓滾滾的,用樹葉包裹著身體。
幾隻小東西藏在葉子後麵,搖晃樹枝,等到成熟的果子墜落,就上前接住。一個樹莓都有它們整個腦袋大。
赫莎和梅栗的到來打擾了它們,小家夥們不開心地竊竊私語了幾句,一人抱著一個樹莓從葉子底下消失了。
梅栗蹲下,撿起它們掉落的一枚紅色樹莓,聽到它們臨走前說著什麼“妖精聚會”。
赫莎還在那嘟囔怎麼沒有成熟的漿果,梅栗起身拉拉她,一本正經地說:“漿果都是森林裡的妖精們摘的,它們要辦聚會。”
赫莎一愣,扶著樹乾哈哈笑起來。
“梅莉,你都會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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