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黝黑的女騎士阿比雙手握劍,將之從魔獸皮肉下拔了出來,暗紅色的血頓時澆了她一身。她喘一口氣,隨手擦掉濺到臉上的血,跳下魔獸的身體。
“要命,怎麼會遇到這麼難殺的中級魔獸。”她擰眉抱怨道:“我們這都還沒進去極地中部。”
和她同隊的另兩位同伴也正好對付完了其他魔獸,拿著武器氣喘籲籲坐到附近。
因為她們三人都是高級騎士,比一般騎士厲害許多,又是聖堂裡出了名的不好相處和獨來獨往,因此在普遍十人小隊裡,她們三個自行組成了一個小隊。
這小隊中另一名短發女騎士弗拉擦擦手中的刀劍,又撿起放在一邊的弓,“連我們對付都吃力,那些鼻子朝天的小兔崽子估計要死一堆。”
“唉,出來賺錢,難免的嘛。”隊裡唯一的男騎士阿倫坐在魔獸屍體旁邊,動也懶得動了,就近割了一塊肉生火烤著吃。
一天沒吃東西,光殺魔獸,他都快餓死了。
三人正圍到一起休息,忽然聽到遠處狂奔的聲音,女騎士阿比還以為是又來了什麼魔獸,不爽地大罵一聲,“沒完沒了了!吃個肉都沒時間!”
三兩步踩著魔獸屍體走到上方朝遠處眺望。
誰知,她看到的是一隊剩下五六人的騎士。頓時意興闌珊地滑下魔獸脊背,繼續去吃自己烤焦的肉塊。
那處於驚懼之中,忙於逃命的幾個聖堂騎士看清了阿比的身影,見她身上代表高級騎士的紅色鬥篷,個個都像是看見了救星,雙眼發亮地直奔她們而來。
到了近前再看到三隻被殺死的中級魔獸,那幾人更加激動了。
可惜隊伍裡兩個女騎士都懶得應付他們,隻讓男騎士阿倫去和這些快要哭出來的軟腳蝦說話。阿倫笑眯眯的讓這些人坐下一起吃一頓,一邊從他們口中得知了他們被什麼嚇成了這個樣子。
這隊騎士的運氣還算不錯,一路過來遇到的都是低級魔獸,也沒減員,這讓不知道其他騎士小隊遭遇的他們膽子大了很多,於是不斷往裡走,無意間去到了靠近中部區域的盆地。
因為那裡地形複雜偏僻,每年的聖堂騎士都很少會去到那裡。這群人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黴,竟然摸到了那裡,並在那順利殺了些低級魔獸,興致勃勃在水邊大吃了一頓。
“晚上,我們……在湖裡遇到了,遇到了那隻魔獸……”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事,說話的騎士仍然是滿臉的驚懼後怕。
抱著劍聽著的女騎士阿比聽他們說幾個死去的同伴是因為去水裡洗澡玩鬨被突然出現的魔獸吃了,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大晚上跑湖裡遊水,這個找死的方法還挺彆致的。”
湖邊從來都是最危險的地方,尤其夜晚看不清楚,就算是她們這種藝高人膽大的高級騎士都不會去做這種找死的事,那幾個年輕騎士不如說是被蠢死的。
惱怒尷尬的年輕騎士不敢反駁她,隻能把自己遇到那隻魔獸的可怕加倍誇張描述出來。
“……像是一座房子一樣大,外殼堅硬黑沉,我們的劍劃在上麵連一絲痕跡都沒辦法留下,就連伸出的脖子也根本砍不動,它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大嘴在最前方,一張開,裡麵是密密麻麻的利齒,深的看不見底……”
在一邊不怎麼說話的女騎士弗拉忽然直起身問:“生活在水裡,帶殼的魔獸?你們是不是在一個盆地湖泊裡看見的?!”
阿比按了下同伴的肩,讓她彆激動,阿倫也收起剛才的懶散隨便,仔細問了問附近的地形。
他們和弗拉相處好幾年,是互相信任的好朋友,當然知道她一直以來的心結是什麼――弗拉最為敬愛的哥哥,也是一位高級騎士,在幾年前的一次夏日狩獵中死在了極地,僥幸逃回去的騎士告訴她,她的哥哥被一隻盆地湖泊裡生活的魔獸給吃掉了,那隻魔獸有一身堅硬的甲殼。
從那時起,弗拉就一直想要找到那隻魔獸,為哥哥複仇。可惜那個唯一知道地方的騎士受傷很重,回去後還沒能等到第二年的夏日狩獵就死了。這樣一來,再也沒人知道那具體是在什麼地方。
極地範圍這麼大,弗拉年年都參與夏日狩獵,到處尋找,也沒能找到那所謂的盆地湖泊。
阿比和阿倫陪她找了幾年,沒想到會在今天忽然得到消息。
她們硬是抓著幾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騎士,帶著他們原路返回去找那片盆地。
趕了大半天的路,險些被累死的幾個騎士指指前方雪山,“就是、就是那邊了。”
他們不敢再去那片湖泊,指完路就匆忙離開。三個高級騎士見他們離開的背影,撇嘴聳肩。“他們該不會覺得我們要去送死吧?”
“我們這可不就是送死嗎。聽他們的描述,那要真的是吃了弗拉哥哥的那隻魔獸,肯定不是中級魔獸,說定還是我們沒見過的高級魔獸。”
“這地方,最多就是中級魔獸,聖堂裡的老牧師不都說,高級騎士都在極地深處,想見也見不到,你就彆嚇唬我們了。”
三人連同最緊張複仇的弗拉,都沒有輕舉妄動,嘴裡說著閒話,動作上小心仔細。他們沒有貿然接近,選擇了一個地勢高的地方遠遠地觀察那湖泊的動靜。
這一看,三人都看見了湖邊一個黑殼魔獸。
“這畜生跑岸上來了?”見那黑殼一動不動停在水邊,阿比揚眉問。
弗拉摸了摸自己的刀,強壓激動呼了口氣說:“說不定它在岸邊沒有在水裡那麼便利,這是我們的機會。”
阿倫觀察最仔細,攔住了兩位姐妹,“等等,有點奇怪。”
就在這時候,三人都看見那殼裡爬出來一個人。
三騎士:“……???”
那人穿的並不是騎士的衣服,看纖細的身形也知道是個女人。在她從殼裡出來後,又從殼裡出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這場景實在容易叫人想起一些和春天有關的事情。
風流男騎士阿倫,下意識就想吹出一個風騷的口哨,被深知他本性的弗拉一拳頭塞進嘴裡堵住這一聲口哨。
阿比則是摸著下巴,忽然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是她啊,那個紅頭發!”
她還記得這個和自己母親是同一個種族的紅發女人,畢竟紅發的洛蒂特後裔實在太稀少了,哪怕看不清麵容,她也幾乎能確定就是她。
她怎麼跑到極地來了?
想到這,她一躍而起,直接往盆地裡走去。
阿倫和弗拉沒攔住她,眼看她都暴露了,對視一眼後跟上了她。
梅莉把那個大黑殼子裡麵清洗乾淨,又在附近割了些乾草,用來熏殼子內部,祛除裡麵的血腥味。
穆裡原型進不去這小屋子,就變成人形,方便跟著她進進出出,時不時幫個忙或者幫個倒忙。
阿比三人還沒走近,剛出殼屋的穆裡就警惕地朝他們看過去。
他對穿這種衣服的人可謂是印象深刻。他們大多都沒有他吃的魔獸厲害,可是都不能殺,這樣就很麻煩。
梅莉也還記得穆裡被那些聖堂騎士追殺的事,心裡同樣警惕。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這靠近的三個騎士,領頭那個女騎士她認識。
“是你。”
女騎士阿比一聽,見她還記得自己,哈哈一笑,“是我,看到紅頭發我就猜是你了,沒想到會在這看到你,上回你怎麼招呼不打一個就跑了。”
看她態度友好,梅莉也沒辦法冷臉不理人,解釋了句,“當時有人來接我。”
阿比跟她說話,其餘兩人已經和穆裡互相打量了一輪。穆裡沒什麼反應,兩個和魔獸打交道多年的騎士已經忍不住脊背一涼,差點在他的注視下後退。
“這位兄弟眼神也太凶了,我一不注意還以為是遇到了厲害魔獸呢。”阿倫隨口哈哈了兩句,想要活躍氣氛。
一個小隊三個人,有兩個自來熟,在這樣的情況下,有過一麵之緣的雙方又從那隻帶殼魔獸身上搭上了話。
“我們是特地來找這隻魔獸的,我們弗拉要找它報仇,沒想到被你們殺了哈哈哈!”
五個人分兩邊,涇渭分明地坐在火堆邊。阿倫倒是想和那個美人坐近一點,但是對麵滿身野性的男人虎視眈眈看著他們,三人被看的頭皮發麻,都明智地坐遠了點。
穆裡坐在梅莉身後,腦袋抵在她的頭頂,用眼神和動作防備著對麵的三個人類。
梅莉也默認了他的保護姿態,畢竟她也不清楚這三人會不會突然動手。
不過,兩人這個姿態在阿比三人眼裡,就隻有一個意思:這麼對著我們秀恩愛,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阿倫都忍不住無語地對目光炯炯的穆裡開玩笑說:“兄弟,真不用防備這麼緊,我就欣賞一下,真沒準備搶你的。”
穆裡最近在梅莉麵前已經變成了一隻徹徹底底的甜蜜大熊,不過在出現陌生人後,他再次表現出了當年在傭兵隊裡不愛理人的姿態。看著就很孤傲,令人看不順眼。
然而在知道這隻帶殼魔獸是他獨自一人殺死的,三人都對他肅然起敬,紛紛覺得這樣厲害的家夥有這樣的姿態也很正常。
弗拉更是再一次向他們道謝。
梅莉聽說她哥哥被這隻魔獸吃了,愣了一愣,想起來什麼,站起身要去拿東西。穆裡當然是寸步不離地跟上她。
被留在原地的三人對視一眼,“我們看上去很像是壞人嗎?那男人那麼厲害,不用這麼防備我們吧。”“我和阿比是女人,又不會和他搶女人,你這樣看著就像流氓的男人才讓人警惕,我們都是被你連累!”
梅莉很快提回來一袋零零碎碎的東西,給弗拉看,“這都是從那隻魔獸肚子裡找出來的東西,你看看有你哥哥的東西嗎?”
弗拉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想到這一點,低頭看向那堆零碎,一眼就看見其中一個黃金吊墜。
吊墜上是一朵花,那是她的東西,那次哥哥出發前,她親手給哥哥戴上的。
金色吊墜黯淡,鏈子斷裂,有些地方被腐蝕了。她把那吊墜拿起來,眼淚忽的控製不住往下流淌。
兩邊的朋友拍拍她的肩,無聲安慰。
過了很久,她才平靜下來,看向梅栗,聲音沙啞地再次說:“謝謝你,真的謝謝。”
她很清楚,自己三人不是那隻帶殼魔獸的對手。就算它已經死了,他們坐在殼邊都能感受到那種可怕的氣息。對麵的兩人殺了這隻魔獸,替她報了仇,她應該感激。
“這份恩情,我會回報你們,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去找我。”弗拉握緊吊墜,“這個吊墜,我可以帶走嗎?”
“當然可以。”梅莉也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經過這件事,雙方氣氛又好了不少。穆裡總算不時時刻刻把梅莉揣在懷裡了。
兩個女騎士和梅莉說話,弗拉擅長弓箭,難得開口多說幾句,給梅莉指點了些技巧。在場隻有兩個男人,阿倫見狀自覺湊近穆裡和他聊天。
“嘿,我說兄弟,剛剛來的時候就見你們從那個殼裡爬出來。”阿倫輕聲說著,露出個微妙古怪的笑容,“你也真是藝高人膽大,帶著人來這種地方培養感情,效果很好啊,還幕天席地在這裡……嘿嘿,你很會玩嘛!”
穆裡高冷地盯著這個擠眉弄眼的人類男人不吭聲,心想,人類男人都一個樣,和當初相處過的傭兵們一樣喜歡說些奇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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