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停在海上,四十多個年輕人和十位巫師靈媒乘上另一艘較小的船。船上除了他們,還有花重金請來的船長、經驗豐富的水手以及保鏢。
海上情況複雜,經常會出現海底暗潮,那些能讓儀器失靈的特殊海域也有不少,經常在這一片的遊船都清楚有什麼地方去不得,那座傳說中的霧島就是其中之一。幾次迷失方向無意間靠近了霧島的船隻,最後都沒能找回來。
那島上畢竟沒聽說有什麼動人心的財寶,還那麼凶險,漸漸地也就沒人過去了。這一次,也是看在雇主出錢多,不僅帶上了各種先進導航儀器,還帶上了許多巫師,才有人肯上船當船員,載著他們出海尋找霧島。
一群人站在甲板上朝遠方眺望,前方海麵平靜,看不到霧島蹤跡。慢慢的,太陽落到海麵上,天邊出現橘黃光芒,融化在碧藍的天空、散在深藍的海水。
一陣機器的嗡鳴聲突兀響起,刺耳的聲響讓沉迷海麵夕陽的眾人猝然望向上方的船長室。
“儀器突然失靈了!”
一直沉默,閉目養神的羅茲巫師站起來。他走到船頭,伸出雙手在空氣中晃動,口中念念有詞,過了片刻他說道:“水底有沉船屍骸……困在底下的幽靈,擾亂了磁場。”
他是出名的巫師,利昂好不容易才請動了他,這時上前小心地問:“羅茲巫師,這很棘手嗎?”
羅茲巫師搖了搖頭:“這隻是最普通的幽靈怨氣,船上的儀器被影響,隻要有經驗還是能離開這片海域,但是我能感覺得到,越靠近那個霧島,這樣的怨氣會越重,到那時候,想要離開才是最困難男。”
就像他所說的,他們的船往前行駛,等到看到那片隱隱綽綽的白霧時,船上的儀器都已經徹底失靈了。
海麵上沒有風,太陽落進海裡,輝煌的黃色光芒已經轉變成橘紅色。在這紅色的背景下,霧島的輪廓若隱若現,站在甲板上的眾人看見了島周圍擱淺的大船們。
那些漆黑的模糊形狀,高高升起的桅杆交錯在一起,仿佛是從地底伸出的枯黑手指。
不隻是羅茲巫師,其餘幾位巫師靈媒都已經開始感受這附近的情況。他們幾乎都是一臉驚疑沉重,還沒上島,他們已經發覺這裡隱藏著巨大的黑暗。
幾人中,朗索的靈媒祖母最為不濟,她渾身顫抖,望著越來越近的島,臉上都是驚懼後悔。
到了這裡,她才發現從前在朗索手腕上感覺到的那種詛咒氣息有多麼微弱。如果早早讓她知道詛咒的發源地是這樣的情況,她根本就不會敢去碰那個詛咒!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她絕望地想,這樣的地方,恐怕來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這麼厲害的地方,早知道我就不來了,這回虧大了。”那個最年輕的靈媒苦著臉扭頭說:“前麵太危險了,現在就轉身回去吧,說不定還能活。”
請他來的玫姍沉著臉,“你拿了我那麼多錢,什麼都不做就想走,你以為我很好騙嗎?”
年輕靈媒訕訕,他這不是以為小女孩最多和朋友去什麼鬼宅冒險,也就十幾個幽靈作祟,很好處理,這才答應的嗎。他是把自己的能力吹噓誇大了,但誰知道他們會跑到這麼一個凶地裡來。彆說十幾個幽靈了,這裡的幽靈氣息多得數都數不完,他隻是感受一下就要嚇死了。
說話間,海上忽然起了霧,將他們的船包裹住,周圍一瞬間變了個世界,天上是陰沉沉的雲,先前平靜的海麵起了浪,拍打著船身。
“都進船艙去!”船長大喊。
好幾個靈媒巫師也跟著慌張的年輕人們一起躲到船艙去了,再也沒有之前那故作高深的氣質。
羅茲巫師和其餘幾個巫師還站在甲板上,羅茲巫師掏出什麼東西扔進了海裡,大聲念咒。一位年長的女性巫師拿出一盞小小的燈,那燈無風自燃,悠悠亮了起來,被她高高舉起,照亮這片灰沉的世界。
黑暗和濃霧被驅散開,船隻的顛簸也平複了不少,又有一位巫師拿出一隻手鼓,輕輕敲擊鼓麵。
咚咚的沉悶鼓聲,配合著靈媒的吟詠,海浪徹底平靜下來。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滔天巨浪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看的所有人都敬畏不已。一群年輕人紛紛重燃信心,這些巫師們並不都是騙人的,他們有著各自的能力,或許登島之後真的能破除他們的詛咒。
在這樣的平靜中,船靠近了岸邊。
秦非常抓著甲板上的欄杆,看向附近擱淺的船隻,那船離她們很近,黑黝黝的破爛船身,漆黑的船窗口,像一隻隻怪物的眼睛,凝視著她們經過身邊。
下船,登島,一切都比秦非常想象中要順利很多,除了靠近霧島時那突然的海浪和風暴,她們幾乎沒有再遇上其他的問題。
船員們留在了船上,年輕人和巫師靈媒,在保鏢的護送下上島。
霧蒙蒙的光線,抬頭看去是陰沉沉的天,讓人分不清現在究竟是白天還是夜晚。那些包裹著島的霧氣,在真正上島之後變得稀疏,她們能看見在霧氣裡的建築輪廓。
那是和她們在虛幻世界見到的廢墟一模一樣的古堡建築。唯一不同的隻有島上的植物,那些茂盛的玫瑰和藤蔓,在現實中都是枯乾的枝葉,死氣沉沉地耷拉在地上。
“我們要去玫瑰園。”秦非常不知不覺走到了帶隊的位置,她帶著一群人直奔那曾經去過一次的玫瑰園。
她想象中的阻撓沒出現,平平穩穩到了玫瑰園前。
那些組成了迷宮的玫瑰枝條上無花無葉,隻有黝黑粗壯的荊棘交錯在一起,織成了無法讓人輕易通過的藩籬。
“詛咒的中心就在這裡麵嗎?”“是。”
“確實,我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邪惡的血源詛咒的力量。”
“整座島上都有詛咒,但這裡的詛咒最強勢。”
“接下來該怎麼辦,用刀割開這些刺嗎?”
保鏢上前想要撥開那些刺,結果發現黑色的荊棘堅硬無比,極難砍斷。
“用火燒試試。”在秦非常的建議下,保鏢們又試著點燃那些荊棘,這一下火光衝天而起,那些荊棘竟然特彆容易燃燒,輕而易舉就燒了起來,片刻後大火連綿,擋在他們麵前的荊棘燒毀了一大片。
保鏢和幾十個年輕人拿著武器,踩著灰黑色的灰燼往前走。
周圍是恐懼又興奮的年輕人,前麵是神情嚴肅的巫師,還有不斷開路的保鏢。秦非常越往前走越覺得她們的行動異常順利,順利得她總感覺不太對勁。
她們一層層深入玫瑰園,毀掉了這個迷宮。
大火燒到內層後,遇上一圈水池,大火就此熄滅。一群人走到這裡,詫異地發現中心區域竟然與外麵截然不同。
這裡的玫瑰看上去很正常,翠綠欲滴的葉子托著鮮紅的花,最令人驚奇的是,一隻純白的獨角獸正臥在玫瑰叢中。它的腿被玫瑰花枝緊緊纏住,掙脫不了,每動一動,血珠就滾落而下。
這隻獨角獸望著她們,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哀求,秦非常感覺一陣恍惚,聽到身邊有人說:“這、這是獨角獸嗎,太可憐了,我們把它救出來吧。”
秦非常瞬間清醒過來,一把拉住要往前走的玫姍,又一腳踢倒被迷惑的利昂。
“羅茲巫師,他就是詛咒之源。”
這種明明是個變態,非要裝成無害模樣的惡趣味,不是愛格伯特又是誰。
羅茲巫師幾人沒有被迷惑,他們拿出自己的法器對付這隻在玫瑰叢裡的“獨角獸”。在幾人的聯手下,很快,“獨角獸”現出了真正的模樣。
是一匹通身漆黑的馬,肌肉流暢身姿矯健,頸脖修長,長長帶著波浪的馬鬃毛從一側垂下,黑亮幽深的眼睛與長長的睫毛……十足的優雅美麗。
秦非常閒暇也會去騎馬,在秦氏的馬場有屬於她的幾匹馬,都是血統純正的優良馬匹,但她見過的任何馬都比不上眼前這匹黑馬。
比起剛才那隻獨角獸,她更喜歡這隻黑馬,隻可惜,如果她沒猜錯,這匹黑馬應該和愛格伯特有關係,或者乾脆這就是他。
才想到這,愛格伯特聲音帶笑道:“你們是來殺我的?啊,你們這麼多人,我打不過呢。”
秦非常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愛格伯特這態度,根本是在逗她們玩。
站在最前方的羅茲巫師忽然停下攻擊,恍然說:“這是……這是夢魘幽靈!”
他看著四周和自己的手,露出慌張的模樣。
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慌張,秦非常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準確捕捉到了關鍵詞。
“夢魘?”
夢魘、夢魘――這裡是夢境?
她同樣去看四周,想要找出異常,又開始回想從下船後發生的一切。如果現在是夢境,不是現實,那她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進入夢境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愛格伯特從輕笑變成了大笑。看到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他快樂極了。
黑馬從荊棘叢裡站起來,哪還有剛才假裝出來的虛弱。在他腳邊,黑色的荊棘生長,迅速長成囚籠,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裡麵。
“你們找到這裡已經很厲害,但是可惜,還是失敗了。”
黑馬走到秦非常身邊,黑亮的眼睛望著她,“這一次,你是真的要死了,怕不怕?”
他好像很期待她嚇得滿地亂爬的樣子。
秦非常麵無表情地攥住長長的馬鬃毛,用力一扯――
“你為什麼總是要抓我的頭發,很痛的。”愛格伯特撒嬌一樣地抱怨。但語氣裡對於她失態的愉悅,毫不掩飾。
秦非常張口想說話,眼前猛地一黑。
她猝然睜開眼睛,發覺自己此刻並非身處玫瑰園裡,而是霧島邊緣,身後不遠處是他們的船,前方是濃濃的霧。在她身邊,其他人都跪伏在地上,擺出懺悔的姿態,他們閉著眼睛陷入夢魘,身上纏滿了帶刺的玫瑰藤,怎麼都叫不醒。
看來她們是上島沒多久就陷入了夢魘。
那她為什麼突然醒過來了?
秦非常正覺得奇怪,忽然感覺肩膀一重,一隻黑貓從她肩上跳了下來。她第一反應是愛格伯特,但隨即看見黑貓爪子下按著的一根紅線,瞳孔驟然一縮。
她盯著黑貓看了一會兒,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是……氏神老祖宗嗎?”
纏在她身上的荊棘忽然開始生長,爬上她的手臂,最後在她眼前開出一朵紅色的玫瑰花。這朵花對著她搖了搖,秦非常聽到愛格伯特的聲音。
“我等你來找我。”
說完,那些荊棘鬆開她落在地上。秦非常一腳踩上紅玫瑰,見黑貓往前走,似乎有要帶路的意思,她從身邊一個保鏢身上抽出槍和刀,跟上了前方的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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