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西北省區高原市外城,第八中學。
寒冬已過,初春無寒,下午時分的訓練館內汗氣蒸騰,八班上百個少年少女壓住下盤,穩住馬步,仿佛一排接一排的人樁,吼的一聲砸出右拳,哈的一聲左拳交替,統一劃出的破風聲震響鋁鐵構建的四牆。
拳無兩致,一出一收便是汗液飛濺,步似生根,不進不退,壓下即是半天不倒。
站在隊伍後頭的薑丘緊咬牙關,下盤顫若瘸腳過孤舟,一粒接一粒的豆粒汗珠如一條雨線墜落下巴尖,滴答答砸在水泥地上。
啪。
左邊一同學因下盤不穩而撲倒在地,竟就地坐下,雙手撐地,胸膛起伏若大浪,鼻息急喘間仰頭偷閒,任憑汗水洗麵後浸潤肩上袖衫,好似落湯雞。
陸續的,又有幾個學生聞聲而倒,驟起的叫罵聲蓋過拳風呼響:“真特娘的累啊,說好的高三學武,結果一直都在打基礎,從出生到現在,都是打基礎!”
“嗬嗬,打基礎好啊,到時候給咱傳授幾招幾式槍法,就直接能上戰場與妖獸衝殺......”
自嘲聲如蚊蟲附耳,薑丘默然不語,黝黑如墨的眸子透出更亮的清光,牙齦顫抖。
時間隨汗珠滾落,他已然成獨立雞群的僵鶴,脖頸肌肉猙獰充血,腮幫如鐵,雙腿顫若蜻蜓振翅。
“叮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那些坐在地上晾了半個下午汗液的同學利落跳起,苦喪著臉,一路罵出門。
薑丘長長呼出一口氣,強行撐起酸痛的下身,隨手抹去臉上的汗液,任憑身邊的同學們勾肩搭背相伴而行,他默然站立,孤身似洪流下的木樁。
連接小腿與大腿的肌肉好像被繃斷,妄動一寸,抽痛透骨,隻得閉著眸子等待腳底的血液逆流上伐,衝破膝蓋的關隘。
待訓練館空無二人,薑丘默默邁開右腳,停頓片刻,漫步走向門口。
近十八年的時間,他早已經習慣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
並不是每一個夏國的高中都在追求高考,不過修武學、進武大確實是每一個人的夢想,但這是西北省區,學武即殺伐,高考即戰爭。
自一百年前眾多秘境出世,野獸成妖,如洪席卷而來,大部分熱武器被淘汰,普通人慘遭屠戮。
不過伴隨秘境而來的,還有人類武者的覺醒與突破,他們逆天伐異,拒萬種妖獸於高原之上,被稱之為武者。
而在西北,唯一能培養武者的機構是西北武道大學。
從西北武大出來的武者,享社會地位之崇高,獨立於普通人外之特權,斬異族,守國門。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武者,人類社會得以從災厄中緩過勁來,使得文明延續至今。
故而武者便是地位與實力的代名詞,也是能否在西北省區博得前程的關鍵,薑丘想成為武者。
他的想法很純粹,成了武者就有市區內城的房子,就能頓頓吃妖獸肉,哪怕天天刀尖舔血,也不會是最先死的。
畢竟全民皆兵,武者為將。
……
放學後,薑丘提著剛買的一斤豬肉與兩小袋青菜,漫步走在外城第八棚戶區。
破紙盒一般拚湊起的鐵皮房羅列開去,中間擠出一條巷道,腳下大片磚頭碎裂如蛛網,黑縫藏泥。
路過公共的旱廁,屎尿混雜的濁味辣得薑丘眼睛溢出酸氣,他隨手一擦,快步趕走。
不久,停在自家小磚房前,朱銅大門、赤鏽小鎖,鑰匙哢的一聲插進,攥力一擰,嘎吱聲中推開門,塵埃味撲臉。
自三年前父母作為某機構底層編外職員死在戰場上,他得到一筆六年內餓不死的撫恤金,也拿到這房子三十年所屬權作賠償,不再是租賃關係。
房子不耐實,不透風,唯一的好處可能是住得久後味悶而不臭,所以他最大的夢想便是通過高考進入西北武大,成為武者,入住內城。
哢噠。
煤氣灶內鐵芯裡竄出藍焰,不過一會兒功夫,一平米的廚房裡油香彌漫,一葷一素端上小方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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