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製時代,有一個幾乎所有王朝都無可回避的詛咒,三百年而亡。
有人把這個叫做王朝周期律。
而導致這種周期的,本質上社會資源再平均的修正過程,說的再直白一些,就是土地的再分配過程。
土地兼並嚴重,社會資源被少部分人占據,一旦再出點天災人禍,來個昏君庸主,外敵侵擾。
幾百年的龐然大物,很可能會驟然崩塌。
而現在,在李雲看來,這個大周,幾乎把所有的要素統統占全了。
田縣丞先前說過,朝廷加征稅收是為了打仗,而且是連年打仗,說明朝廷至少是有外患的。
李雲的父輩,之所以選擇上山落草,是因為大部分人失去了田地,也說明這個時代,出現了嚴重的土地兼並問題。
而臨縣石埭的事情,又說明了此時的吏治敗壞程度,已經到了幾乎積重難返的地步。
種種跡象都說明,這個國家,已經走到了暮年。
薛知縣長籲短歎一番,才看向李雲,開口道:“今年,各地恐怕會到處動亂。”
“甚至,朝廷會不會注意到石埭的事情,都很難說。”
如果是治世,石埭這種情況發生,朝廷一定會派欽差下來,詳細查明此事,但是現在,各地可能都會生亂子,朝廷可能根本沒有精力顧及這一縣的小事情。
這也是田刺史這般肆無忌憚的原因。
李雲低頭喝茶,淡淡的說道:“就朝廷現在這個模樣,依我看,哪怕是派了欽差下來,無非也是在宣州撈上一筆,吃乾抹淨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了。”
“沒有人會在意石埭河西村的真相。”
薛縣尊再一次無言以對。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本朝大抵如此了,不過聽說太子英武,等太子嗣位之後,或可以扭轉乾坤。”
李某人低頭喝茶,心裡卻冷笑不止。
曆朝曆代的昏君,在當太子的時候,都表現的相當不錯,不然他也坐不到那個帝位上去。
然而即位之後,還會不會英明,就又是很難說的事情了。
再說了,一個國家發展到,應該說糟糕到一定的程度,單憑一個人,是絕難扭轉趨勢的,想要再造乾坤,就隻能打碎重來!
見李雲沒有回答,薛縣尊也明白了李雲的一些意思,他又歎了口氣,開口道:“不管怎麼說,石埭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也沒有牽連到咱們青陽,這幾天你估計也很累了,再加上受了傷,去休養一段時間,再來衙門裡當差罷。”
李都頭站了起來,看向薛知縣,笑著說道:“縣尊放心,我先前說過的話依舊作數,哪怕花個一兩年時間,我也會在青陽,把青陽境內的匪徒,全部剿滅乾淨。”
“這樣,哪怕外麵再亂,咱們青陽,也能做幾年淨土。”
薛縣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好,隻要老夫在任青陽,便一直會支持你去剿匪。”
李某人受了傷,沒有辦法抱拳,微微欠身行禮之後,離開了薛老爺的書房,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迎麵撞上了薛小姐。
薛韻兒這會兒是來給父親送羹湯,抬頭看見胳膊掛在脖子上的李雲,驚呼了一聲。
“呀,你怎麼啦?”
李雲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他差點都忘了自己還掛著根布條了。
“沒事,沒事。”
李某人笑著說道:“被反賊給劃了一刀,皮外傷,再有幾天就大好了。”
薛韻兒輕輕點頭,她抬頭看著李雲,半晌沒有說出來話。
這會兒的氣氛,有些奇怪。
李雲也許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薛小姐,我要回去養傷了,咱們下回再聊?”
薛韻兒輕輕點頭:“你…你當心些。”
她對李雲的感覺,十分複雜。
多少還是帶著些恨意的,但是又摻雜了些好奇。
畢竟這個山賊頭子當初要是用強,這會兒她肚子可能都已經大了。
目送著李雲離開之後,薛韻兒端著湯進了父親的書房,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爹,我給您熬的湯,您趁熱喝了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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