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定元年六月下旬。
青州的平盧軍開始大規模離開青州。
而在此之前,北方的範陽軍,也有了動作,開始離開幽州,往關中開進。
這是大爭之世。
這種局勢,不是某一個節度使與世無爭,就可以避過去的。
隻要你塊頭足夠大,你就必須要去爭一爭,要不然等彆人爭完了,就肯定會回過頭來收拾你,甚至投降的機會都不會有。
因為舊世道需要被徹底打碎。
如果不徹底打碎舊世道,新朝到來之後,當權者也會睡不安穩。
也就是說,這些個大塊頭的節度使,哪怕不參與進去,最後也一定會麵對清理,而且是麵對群雄逐鹿中的優勝者。
平盧軍未必算得上大塊頭,但是範陽節度使一定是大塊頭了,因此範陽軍也開始動作,領兵前往關中。
揚州城樓上,杜謙手裡拿著一份文書,認真看了一遍之後,抬頭看向李雲,感慨道:“時局如此,各地的節度使,恐怕都要有所動作。”
他看著李雲,開口道:“二郎,平盧軍如果也派兵西進,那麼青州估計留不下多少人,至多也就是留下萬人左右,而且一定不是精銳,這個時候,我們似乎可以試著動一動楚州。”
“隻要拿下楚州…”
杜謙沉聲道:“二郎在江東的基業,就算是成了。”
李雲回頭,看了看杜謙,忽然笑了笑。
“我總算是發現受益兄的一些弱處了。”
一直以來,李雲在跟杜謙接觸的過程中,尤其是涉及政事以及官場的時候,李雲都是明顯不如杜謙的。
甚至在最早的時候,幾乎是這位杜使君,在教著李雲做事情。
而現在,李雲終於發現了杜謙一些缺點,或者說一些短板。
那就是…他對軍事,似乎並不敏感。
杜謙一怔,問道:“二郎,平盧軍西進,是這情報上寫的,這情報有什麼問題麼?”
“西進,卻未必去關中。”
李雲在城樓上背著手,看向北邊,緩緩說道:“我們跟平盧軍,在揚州打了一仗,為什麼這個幾十年的藩鎮,能夠忍氣吞聲?”
“原來我想不明白,後來多少明白了一些。”
“是因為,朝廷約束不了地方了,朝廷無力約束地方,地方上就一定會演變成互相吞並的局麵,平盧軍不願意在揚州跟我們死磕到底,或者說不願意在揚州損耗太多力量,一定是因為,有一個更讓他忌憚的存在在他左近。”
杜謙終於明白了過來,輕聲道:“範陽軍。”
“對。”
李雲緩緩說道:“這段時間我看了不少關於範陽軍的資料,這個幽州的藩鎮,不管是兵力規模,還是精銳程度,都是要勝過平盧軍不少的,我估計…”
“平盧軍之所以能夠忍耐下來,便是不敢在揚州損耗太多人,免得被範陽軍南下,一口吞掉。”
說到這裡,李雲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他看著杜謙,低聲道:“但是範陽軍現在,已經西進了。”
範陽軍兵進關中,是可以肯定的事情,畢竟範陽節度使不得不參與這場大變動之中。
但平盧軍會不會西進,李雲是不敢肯定的,畢竟平盧軍在諸多藩鎮之中,並不算很強。
十大節度使裡,平盧節度使隻能排在第三梯隊,與劍南節度使一個檔次,他又不可能五萬兵力一起派出去,哪怕到了關中,也隻能是尋某一方勢力合作,不可能自成一派。
他去不去關中,意義並不是很大,而且他不需要急著去關中。
問題的關鍵在於,如果範陽軍大股兵力西進,平盧軍的北邊,就失去了一個巨大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
如果李雲是平盧節度使,他一定會把目光調轉南邊,而不是去參與進關中以及中原的混戰之中!
李雲這麼想,那麼周緒就很有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因此,當知道範陽軍西進的消息之後,李雲就隱隱預感到,他在揚州的太平日子,可能要到頭了!
杜謙是極聰明的人,李雲隻是提點了一下,他幾乎立刻明白過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低聲道:“我知道了,周緒派人過來和談示好,甚至是示弱,並不是真的想跟我們在淮南道和平相處,而是想讓二郎認為…”
“平盧軍真的西進了!”
杜謙喃喃道:“而如果這個時候,我們貿然進攻楚州,他們在楚州埋伏一支精兵,我們很有可能就會吃個大虧,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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