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末年,真正推了最後一把,把朝廷推到無可逆轉下坡路上的人,有時候並不一定是所謂的昏君暴君。
見弊病坐視不管,甚至刻意縱容,從中取利的皇帝,有時候罪過更大,先皇帝便是如此。
他在位的後二十年怠政,在位的最後兩年,見到事情不可收拾了,就乾脆縮在崇德殿裡,把國事統統交給太子,交給幾個宰相,自己不聞不問,如同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到最後,他自己本人的死,也不明不白。
這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而且禁軍…便是爛在這位皇帝手裡。
先皇帝並不是個蠢人,甚至頗有一些手段,哪怕他晚年能醒悟過來,能做出一些有利的舉措,至少能夠讓大周朝廷,多維持十幾二十年體麵。
畢竟,他的威望,遠勝過如今的這位新帝,哪怕他能親自去見一見韋全忠,那位韋大將軍,也不會像後來那樣膽大妄為。
可是,萬事沒有如果。
先皇帝詭異暴死,他駕崩之後,大周的國勢立刻急轉直下,沒多久關中失守,朝廷逃離京城。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一雙叫作“國運”的大手,操縱著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興衰成敗。
聽到李雲這句話,杜謙眼皮子跳了跳,卻沒有說話。
他跟李雲不一樣,李雲是野路子出身,對於朝廷,對於皇帝沒有什麼敬畏,但是他生在京兆杜氏,從小在京城裡長大,他一出生,朝廷裡的皇帝就是先皇帝。
一直到他後來長成,朝廷的皇帝依舊是先帝。
一直到現在,哪怕先帝已經駕崩了,他對先皇帝心裡,還是存著一些敬畏之心,不願意隨意點評。
“按照關中現在的情形。”
杜謙轉移了話題,開口道:“年後,朝廷多半就要動身返回關中了,到時候京城裡免不了又是一番龍爭虎鬥,但我估計,到明年下半年,京城裡各方勢力,多半就能達成妥協。”
“到時候,就會開始分地盤,開始清理一些在他們眼裡,不夠資格上桌的小勢力。”
李雲笑著說道:“杜兄覺得,到時候我在他們眼裡,夠不夠資格上桌?”
杜謙輕聲說道:“現在多半是沒有的,江南這塊地方,雖然沒有中原要緊,但也是一塊肥肉,他們不可能讓二郎一個人吃下這塊地方。”
“恐怕要過過手,才能見分曉了。”
這個時代的江南,遠沒有李雲那個世界的沿海重要,甚至沒有明清時候的江南重要,畢竟這個時代海運並不發達,江南真正富庶的,也就是揚州,金陵等有數的幾個地方。
在這個時代,更受那些當權者看中的,隻有那些可以大規模種地的平原,比如說中原,以及江淮平原,也就是揚州所在的江北,淮南道。
不過江南自然是比較要緊的地方,屬於各個地盤之中的第二梯隊,因此,他們是不太可能看著這塊地方,就這麼落入李雲這個後起之秀手中的。
雙方還需要乾上一場,打上一架,才有可能從戰場打到酒桌上。
李雲低頭盤算了片刻,輕聲道:“江北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爭呢,江南要是也不給我,那不管誰來,都要先打服我才行。”
杜謙點頭,輕聲說道:“現在,江東的那些地方士族,大多還在觀望,等的應該就是明年的戰事了。”
“二郎打得贏,他們便會徹底認下二郎這個江東之主,都會攜家帶口來投了。”
現在的李雲,在江東的基本盤已經形成,也已經吸引到了不少人過來投奔,甚至包括當今皇帝的兄弟,朝廷的楚王殿下。
但是歸根結底,這些過來投奔的,都是一些沒有什麼本錢的人,他們需要進行這種“高風險投資”,來實現自己的階級躍遷,或者是實現自己的抱負。
但是地方上那些真正有資源,有人才,有實力的士族,現在都還在觀望之中,因為他們本錢很多,需要看準了再下場,以免虧的血本無歸。
李雲微笑道:“打不打得贏,這江東其實都是我在做主,他們不來投我,我還不能去找他們嗎?”
杜謙啞然一笑道:“鋼刀所到之處,自然人人服軟。”
“隻不過,未必心服就是了。”
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江東募兵,已經告一段落了,半年…”
“半年之後,我正要試一試這些新兵的成色,以及…來犯之人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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