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基地的誕生受到諸多非議,但在往後的日子裡,大家用實際行動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什麼叫做“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早上多睡一會覺,晚上多上一會網,對於還沒有接觸社會與金錢利益的學生來說,已經是最難以拒絕的誘惑。
於是,在實踐基地成立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陸陸續續地有幾十人找李峋了解情況。
李峋來者不拒。
誰想來都行,誰報名都收,沒有任何條件限製。
最後甚至連方舒苗都過去掛靠了。
方舒苗給出的解釋是:“學生會競爭壓力太大,我得擠時間去校領導麵前混臉熟。”
她還不忘好室友:“你想來不?我幫你跟李峋說。”
朱韻婉拒:“謝謝,我暫時先不用了。”
朱韻父母都是老師,在她從小受到的教育裡,參加早晚自習是學生理所應當該做的事,算不上痛苦。
而且,她到現在也沒有弄懂那個所謂的“實踐基地”到底是乾什麼的。
對於傳言所說,是係裡因為李峋家庭背景過硬而開得小灶,朱韻一個字也不信。
為什麼不信?
不為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事情漸漸有了變化。朱韻發現,好多之前為了不上自習而去基地掛靠的學生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方舒苗又帶回了前線第一戰況。
“太扯淡了。”她皺著眉頭說,“項目太難,我們現在也就學了基礎,才見過幾個代碼啊,就要搭那麼複雜的程序,頭都炸了。”
“很難?”
“難!”方舒苗斬釘截鐵。
朱韻有點想問是什麼項目,但臨時想起什麼,又問:“那任迪呢?”
就朱韻擔任課代表的C語言一科來說,任迪的作業都是直接複製她的,看不出對編程有任何興趣。
一提起任迪,方舒苗的語氣明顯含糊不清起來。
“她啊……她沒參加項目。”
“那怎麼留下了?”
“李峋讓的唄,項目開始第一天就把她名字寫進去了,也不管她來不來。”
“這樣啊……”
方舒苗聳聳肩,然後偷偷瞄朱韻一眼,小聲說:“告sù你,任迪幾乎天天晚上都去找李峋。”
朱韻挑挑眉。
“李峋也是。有好幾次本來很忙的,但任迪一來,他放下手裡活就走了,到半夜都不回來,誰也不知道乾什麼去了,神奇吧?”
朱韻剛想說話,方舒苗又道:
“誒,也不算誰都不知道吧,高見鴻知道,但不講。”她邊說邊撇嘴。“呿,神神秘秘,一男一女還能有什麼事,都成年人了,怕鬼啊。”
“……”
“任迪也是,蠢得要死,誰不知道李峋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快,她圖什麼啊。”
方舒苗說完,翻了個白眼,施施然離開。
朱韻一句話都插不上。
實踐基地的項目難度唰掉了九成的混子。
另外一個值得考究的現象就是,這些人在回來之後,就很少參與那些討論李峋的話題中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所有人都老實起來,期中考試到了。
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正式考試,占期末成績百分之三十的比重,大家都格外重視。
朱韻也是,尤其是對於她擔任課代表的這門C語言。
也不知道是暗地跟誰較勁,朱韻每天都泡圖書館,電腦上裝了各種運行軟件和編譯器,不知疲倦地將一道題換著花樣寫。
每次想放鬆的時候,朱韻的腦袋裡就自動浮現出那個拿著寶劍的像素小人,卡巴卡巴朝她一劍捅來,然後她馬上就鬥誌昂揚了。
等到考試那天,朱韻摩拳擦掌來到考場。這種涉及編程的課程都是計算機答題,考試開始後,朱韻直接拖到最後一道編程題。
題目竟然是“用程序畫一個愛心”。
朱韻皺眉,林老頭出題實在太過隨性,這題簡單得有點過分了……
她當時的感受就是,一個大廚準備了一套做滿漢全席的食材,可最後發現客人隻想吃泡麵。
朱韻一氣嗬成做完程序題,再轉頭去做理論。
她複習得全麵,題目很快做完。在她想要交卷的時候,忽然發現隔著幾台機qì坐著的李峋還沒有起身。
呃……
不知為何,朱韻已經放在“提交”鍵上的手鬆開了。
她將考題翻來覆去檢查十幾遍,實在不知道還能改哪裡。最後一道程序題運行結果也非常順lì,一個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愛心圖案,而且……
讓她有些得意的是,剛剛她無意中瞥了旁邊的高數課代表吳孟興一眼。雖然看不到他的具體代碼,但編譯器中的代碼長度她看到了,將近是她的四倍長。
也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
囉裡囉嗦。
李峋終於交卷了。
至此,朱韻已經乾坐了十幾分鐘。看著李峋離開的背影,她為自己莫名地歎了口氣,也提交了。
幾天後,成績下來。
完全出乎朱韻的意料,李峋在班裡才排第十一名,被自己活生生壓了七位。
朱韻看到名次的瞬間簡直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然後等她看到具體成績單的時候,又木然了。
這位偏科偏得也太明目張膽了,一個毛概就被拉了十幾分。
然後,C語言一欄,他們都是滿分。
朱韻拿著成績單感受了片刻。
好像也沒想象中那麼興奮……
當天有林老頭的課,朱韻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常坐的位置被吳孟興占著,正與旁邊的李峋說話。
吳孟興的書包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朱韻判斷他應該很快就離開了。她走過去,在吳孟興右邊的座位上等著。
“你……你幫我看看行嗎?”她聽見吳孟興說。
“打開。”李大爺懶散地道。
吳孟興運行了一個程序,朱韻不動聲色地斜眼過去,正是考試的內容,畫一顆心。
“我的思路是這樣的。”吳孟興好像有點怕李峋,說起話來磕磕絆絆。“將愛心分成三部分,然後……然後再分左邊空格,第一部分愛心,中間空格,第二部分愛心,然後再用for不斷循環……”
朱韻一下子就聽懂了,這思路跟吳孟興本人一樣,就倆字,耿直。
隔了一會,朱韻聽見李狀元一聲輕笑。
“你這也算數學課代表?”
這也太傷人了!
果然,吳孟興被他嘲諷得窘迫異常,哆哆嗦嗦:“你你你、你能給我看看你的嗎?”
李峋:“我的你就不用看了,去看你旁邊課代表的吧。”???
吳孟興轉頭。
他這一扭動,直接導zhì朱韻跟李峋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朱韻大腿抽筋,臉上淡定。
“怎麼了?”
吳孟興:“朱韻,你能把你的程序給我看看嗎?”
朱韻點頭:“當然可以。”
畢竟我是像春風一樣的同學。
朱韻打開自己的程序,吳孟興眼前一亮。
“好簡潔!”
兩個for循環,一共才六行。
吳孟興:“原來愛心也能寫函數,我的方法太笨了。”
“沒,還好。”
吳孟興臉色嚴sù,拿本子寫寫畫畫,嘴裡一直嘀咕著。他底子是有的,隻是有時腦子轉不過來彎,現在式子拿出一看,馬上就懂了。
領會了的吳孟興神清氣爽,跟朱韻連連道謝,朱韻則友好地讓他不用客氣。
其樂融融。
送走吳孟興,朱韻回到自己座位,臉上的溫柔還沒散儘,又跟李峋的眼神對上了。
朱韻著實想問他一句,到底什麼樣的經曆造就了他這種三百六十度螺旋式無死角的嘲諷臉?
“想說什麼就說。”李峋靠在椅背上,灰色的襯衫堆在腰腹間,鬆鬆垮垮。
“嗯?”朱韻茫然,“什麼?”
李峋嗤笑一聲,轉過眼去。
你鄙shì誰呢你?
朱韻被他連番刺激,也不知是腦子哪根弦沒搭好,脫口而出:“給我看看。”
李峋懶洋洋斜眼,“嗯?”
趕鴨子上架,朱韻一鼓作氣道:“你的程序給我看看,行麼?”
李峋不緊不慢:“行啊。”
他往鍵盤上一按,編譯器裡的代碼顯示出來,朱韻湊過去。
……
…………
………………
啥玩意。
論長度,李峋的代碼比吳孟興的還要長,但吳孟興那猶如鑽木取火般粗暴古老的思路一眼就能看到底,而李峋這個……朱韻調動全部腦細胞,也隻能看到第五行。
後麵那是什麼?
最後輸出的是什麼?
“看不懂就彆勉強了。”
身後傳來平和動聽的聲音。
“再憋壞了。”
一種沒有經過外界強烈刺激而感受到的突發性疼痛——俗稱神經痛,第一次光顧了朱韻的大腦。
在某天旋地轉的一刻,上課鈴響了。
林老頭踩著點端茶進屋,朱韻默不作聲地退回座位上。
下課後。
李峋前腳邁出教室門,朱韻後腳就掏出筆,將剛剛代碼裡的幾個關鍵節點一一寫下,然後飛奔回寢室。
她又是翻書又是查資料,最後折騰了四個多小時,經過十幾次測試後,終於將李峋的代碼成功複製下來。
運行——
屏幕中央,一顆立體的血紅色心臟,在昏暗的背景圖中,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天台。
今夜的風也很清涼啊。
朱韻感慨著,眺望遠處的噴泉池,捅開一杯奶茶。
剛吸一口,就聽見身後一聲熟悉的——
“操!”
朱韻轉頭,打招呼。
“任迪,過來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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