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廢棄倉庫,戚風被綁在刑椅上,鼻息時斷時續化為虛白的霧氣。他一縷縷的發絲上浸透了血,像一張破網似的覆在臉上,依稀能夠看到下麵被酸液灼燒得血肉模糊的臉龐。
耳邊是該死的鐵皮卷簾門開啟聲,戚風被吵醒了,睜開眼睛望著那道射進來的白光。
瘦削的男人逆著光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麵前,隨後卷簾門自動關上,昏暗的室內除了一盞舊燈泡外再沒有彆的光源。
男人先背著手揚起頭,看了一會兒密不透風的頂棚。這裡常年漆黑,永遠照不進一點光。
“……蕭律師,是你。”戚風咧開滿嘴鮮血的嘴唇,自嘲一笑。
“早上好,管家先生。聽我的部下說你招供了……嗬,真是錄下了不錯的口供。”
alpha停止了錄像機,平靜的側過視線,瞳孔定格在他臉上時如蛇蠍般驟然一凜:“五年前,你為了逼一個男人認下虛假的供詞,雇傭刑訊師對他進行了非人的殘忍折磨。你應該想不到,這筆債今天會輪到你親自來還吧。”
“……原來你在晏家潛伏了這麼久,就是來為那個老師報仇的?”
戚風嗤笑一聲,他看著自己斷了的手臂和腿腳,還有滿地被打落的牙齒,靜靜合上雙眼:
“我替晏老爺代做過這麼多違心的臟事兒,有這一天,反而也讓我心裡踏實了。”
“你對他倒是很忠誠。”蕭銘晝輕蔑一笑,蒼白的臉頰上肌肉抽搐:“你從警局逃獄之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回晏家,而是向著城西的方向逃?”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戚風喉頭一緊,雙目看著地麵。
“說起來有一件很巧的事情,”蕭銘晝笑了笑:“今天淩晨,我的人抓到了一個自稱是晏光隆買通的護工,他說,晏光隆也是打算在城西某間療養院裡放火……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話音未落,戚風開始猛烈掙紮,他變得很激動,雙臂被繩索摩出了很深的血痕:
“他把她怎麼樣了?!說啊啊啊!”
一把槍抵住戚風的眉心,蕭銘晝冷靜的聲音從他的正上方傳來:
“我阻止了那個縱火的行動。但你必須實話告訴我,晏光隆到底打算做什麼?”
戚風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顫抖的眼睛。
“你是幫陸湛複仇的,那你現在也能救救他的妹妹嗎?”
蕭銘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五年前,晏老爺叫我處理屍體的時候,我意外發現了她還有一口氣。我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我救下了她,洗掉了她關於那件事的記憶,藏在了城西的康複療養院裡。但是這件事被晏光隆知道了,他一次次拿她的命來威脅我,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知道他的太多事了,現在晏光隆找不到我,於是就要燒死她來逼我回去。”
聽完,alpha眼裡的光轉了又轉,他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隻是肩膀隨著呼吸起伏不定。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會照看好她。”沉默了一會,蕭銘晝終於收起了槍,背過身去打開門:
“我留你一口氣,是因為等下晏雲跡會來這裡。你把那些該告訴他的都講給他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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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灣區202號。晏雲跡對照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又抬頭看著眼前刷著藍色油漆的廢舊倉庫。
電動卷簾門邊有一些抖落的灰塵,這證明這間倉庫近期被打開過,晏雲跡警惕地拉動開關,隨著門緩緩開啟,他聞到了一股渾濁的血腥味。
四方的倉庫四周堆積廢舊紙箱和雜物,地上的灰塵積攢到邁過腳印都能一清二楚。晏雲跡小心地走進去,有一個人影坐在倉庫的正中央,四周地麵上還淌著血,似乎那股血腥味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晏雲跡屏住呼吸,小步靠近了他,當他看清座椅上的人一片狼藉的臉時,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你是……戚風?”他伸出手,正準備握住男人的手臂搖醒他,然而他握到了一團濕黏的肉,男人的胳膊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擠出的都是血。
“……啊!”
晏雲跡嚇得鬆開了雙手。腦海中反射性地想到,這就是蕭銘晝給他的“活證據”。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戚風幾乎不成人形的身體,果然,戚風變成這樣,似乎這就是五年前陸老師最後的樣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alpha不會無故殺人,也就是說,五年前害死陸老師的,也一定有戚風的參與。
“戚風,回答我,戚風!”
他大聲叫喊著,過了一會兒,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終於發出了一聲無力的呻吟。
“少爺……你來了。”
晏雲跡盯著他猶豫地看了幾秒,漠然地垂下眼睛,從衣服裡掏出匕首,割斷了捆著他的繩索:“……我先給你叫救護車。”
鮮紅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背,阻止了他撥號的動作。
“咳咳……不用了,少爺,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隻有我死了,我心愛的她才能安全地活下去……”戚風虛弱地說:
“少爺有什麼想知道的,就趁著現在問我吧。”
晏雲跡看著麵前曾經一同長大的年輕管家,睫毛微微眨動了兩下。
“好吧,這是你的選擇,我不乾涉。我要記錄一些證據。”
不知為何,他此時內心忽然平靜了下來,最終停下了撥號的動作,而是像個毫無芥蒂的老朋友一般,坐在了戚風的一旁。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晏雲跡注意到一旁的錄像機,他猜到是蕭銘晝為他準備好的,於是打開了錄製,又坐回了戚風身邊。
“第一個問題,五年前你們到底對我和陸老師做過什麼,為什麼?我要你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這件事並非巧合,而是老爺精心設計。最初,梁承書與你和陸湛起了爭執,便在學院中惡意宣傳你們的關係,老爺知道後大發雷霆,我想他是為了維護家族的名譽,決定除掉陸湛。
五年前那場宴會的邀請函,是老爺刻意讓我發給陸湛的。就是打算引他入局,毀掉他的人生。梁的動機是由我和席衡一並攛掇的。首先,那段時間我利用晏家的勢力毆打恐嚇梁承書,逼瘋他,讓他無比憎恨你,席衡再寄你的照片給他,讓他在宴會上失控報複你,這就是一切的導火索。在一切發生後,我們借機破門而入,成為整件事的‘見證者’。事前老爺承諾席衡,如果他願意在宴會上給你下藥,並放棄為陸湛作證,事後就會給他晏氏專屬律師的職務,並且能夠成為你的未婚夫。
但即使沒有證人,陸湛依然在法庭上展現了出色的辯論能力,他拒不認罪,於是在休庭之後,老爺讓我買通獄警和刑訊師將他關禁閉折磨,用儘刑罰讓他簽下供詞。沒想到他在認罪之後被人救出越獄,他去找你為他作證。於是我們用催眠藥操控了你的行為,將他推下樓頂,並將這件事辯護成正當防衛,請記者寫了報道,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陸湛的身上。”
“為什麼父親非要對陸老師痛下殺手?如果他隻想阻止我們交往,怎麼會設了這麼大的一個局?”
“我也很不解,這一切開始於老爺讓我私下調查了陸湛的身世,查到過後老爺就開始了計劃。我猜測,也許是老爺忌憚他察覺到自己一些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晏雲跡警惕地眯起雙眼:“秘密?是和抑製劑有關嗎?”
戚風點了點頭:“很可能是。”
晏雲跡想起,自己曾經查到過,陸湛的父親陸檢察官是因為一樁案件被貴族聯盟滅口的,難道說,多疑的父親在查到陸湛的身份後,擔心他從陸檢察官那裡得知過什麼嗎?那種抑製劑和宴會,為什麼會對父親如此重要?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麼,父親到底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那種宴會上?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老爺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那種宴會,就是拉攏人脈、收羅人心的手段。龐大的財團勢力想要控製和影響國家政權再正常不過。但是通常,那些同樣擁有權力的人很難被討好,為了一舉獲得他們更多人的支持,必須要時刻提供給他們最新鮮最有趣的‘玩具’來吸引他們。”
“我就是那個‘玩具’?”晏雲跡咬著牙,問道:“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就那麼厭惡我嗎?”
戚風想了想,隻說:
“或許老爺如此,是……因為夫人的緣故。”
晏雲跡皺了皺眉頭:“我母親?”
“所有人都說老爺對夫人很癡情,疏遠少爺是因為少爺的降生害夫人難產而死。但我認為,老爺是恨夫人的。
我在他身邊這麼久,經常看到他對著夫人的遺照自言自語,麵目看似憐愛,口中卻說著惡語。而且老爺會用同樣冰冷的眼神看少爺你,那是一種我難以理解的情緒。”
晏雲跡輕輕歎了一口氣。原來無論自己多麼努力都無法獲得父親的關愛,從自己出生前就已經注定了。
但他並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過去父親和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父親會恨母親,他這下都無從得知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戚風看出了他的為難。
“咳……少爺,您或許可以去問問杜玉堂醫生。”
“你是說,那個你經常為我約的家庭醫生?”
“對,他負責過抑製劑的配方研發,也是唯一曾服侍過夫人的人,或許他應該知道夫人的事……唔咳咳咳!”
戚風說完那句話便不住咯血,晏雲跡淡漠地看著他,垂下目光,聲音冷靜而毫無波動。
“我的提問結束了,還是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不……我要謝謝少爺你……那天你說,你一直把我當做你的家人……就讓我想起,小時候您曾經叫過我‘戚風哥哥’,可我這樣背叛了您,哪裡配做您的哥哥……”
戚風的嗓音沙啞,他望著晏雲跡,柔和地睜著雙眼:
“少爺,戚風希望您能……永遠幸福啊……”
話音未落,那雙睜開的瞳孔裡的光便黯淡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晏雲跡駐足在戚風的屍體旁許久,他隱忍著眼圈刺痛的熱意,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是上前將自己的手帕蓋在了戚風血肉汙濁的臉上。
他停下攝像機,發現一旁的桌子上還放著一份文件,是那晚宴會出席的名單,和一隻寫滿了字跡的筆記本。
他匆匆翻開筆記本查看,第一頁的內容與蕭銘晝畫下複仇的照片牆相同,上麵已經死去的人會畫鮮紅的叉,戚風的照片也已經被塗鴉了,而剩下的照片是杜醫生,最後是他的父親。
晏雲跡翻開到杜醫生那一頁,上麵寫著他曾經任職精神科藥物專家的履曆,一張紙條再次掉了出來。
晏雲跡怔愣著撿起那張紙條,這一次,上麵寫的仍舊是地址,應該就是杜醫生的地址了。
他忽然明白過來,那紙條是蕭銘晝早就知道了一切,並算計好了他的下一步,在故意引導他。自己就像推理中的偵探,永遠會晚上一步,無法追上凶手的腳步。
但是自己必須要按照紙條去做,他現在迫切需要知道母親的過去,或許那就是能解釋一切的線索。
晏雲跡坐上車裡,邊發動車子,邊撥通了電話。
“聞警官,來不及解釋了,蕭銘晝很可能接下來要去殺我父親,我現在還需要去一個地方,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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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大哥哥,小瀅很喜歡你帶給我的百合花!我最喜歡百合了!”
眼盲的少女天真地笑著,衝麵前高大的男人揮揮手:“下次再來看小瀅的話,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會拜托戚風哥給你們準備驚喜的!”
蕭銘晝嘴角微挑,看著少女眼神很快便悲傷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最後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聲:“嗯。”
少女扶著盲杖,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麵前,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有些鄭重地睜大了看不見的雙眼,正對著他。
“為什麼……我會在大哥哥的身上找到一種熟悉的感覺呢?像是相處過很久的人,但我怎麼都想不起來……”
蕭銘晝深吸一口氣。他蒼白的臉龐不受控製地抽動起來。
“小瀅……不,沒什麼,我很忙,先走了。”
他毅然背過身去,像是逃離似的走得很快,凜冽的風如刀割般刮在他的臉上,男人雙眼漸漸紅了,但是,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身後的手下道過彆也追上來,有些遲疑地問。
“館主,為什麼您不告訴小姐,您就是她的哥哥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蕭銘晝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臉色煞白,他向前俯衝著栽倒在地,猛得吐了一大口血!
手下們慌亂地撐起昏迷的人,將他扶進車裡。
過了一會兒,蕭銘晝吃了藥轉醒,他並沒有睜眼,而是闔眸歎息似的說:
“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她忘了我是好事,何必等我死了,再平添一分悲傷呢。”
他有氣無力地閉著雙眼,繼續問道:
“……杜玉堂那裡,都處理好了嗎?”
“是的,一切已經按照館主的要求布置好了,就等晏少爺去了。”
蕭銘晝接過手帕,決然地擦去了唇邊的血跡,他撐起自己全部的精神,雙眼如鷹隼般凝視著前方。
“好。接下來,終於要輪到晏光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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