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鄉的魚市罕見的空蕩。
李小二和劉修傑又多借來一輛馬車,將裹成粽子的李新翰和馬濤二人放上去。
即便服下丹藥,李慕瑾依舊氣虛,故此隻能坐在車外,兩腿交錯,悠然的充當起指路人。
沈儀隻騎過柏雲縣衙門的毛驢,忽然換成高大健壯的半妖,一時還不太習慣。
原本性情倔強的妖馬,今日卻是老實的不行,甚至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沈儀看了眼衣衫上暗紅乾涸的妖血,心緒並不如表麵上那般輕鬆。
河妖臨死前的話語湧現腦海。
陽春江龍妃。
它是為了這個身份,才不惜和鎮魔司翻臉。
沈儀倒不信江裡有什麼真龍,麵板上清晰寫明了那妖物的身份,乃是一頭蛟魔。
整整一千四百多年的壽元,對方才活了一百來年。
換算成凡人的年紀,差不多也就十歲。
還未成年,便擁有了玉液境初期的實力。
像這種有背景的妖物,沈儀曾在柏雲縣也殺過一頭,但當時有林白薇的大旗可以扯,狐妖尋仇也是去找青州總兵的麻煩。
這次卻不同,李新翰的肩膀未必能抗的起這口黑鍋。
“……”沈儀垂眸沉吟。
所幸蛟魔渾身傷痕,顯然是躲在漁村避難,並許諾給了河神一堆虛無縹緲的大餅。
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
呸!
俗話說蛟龍失水似枯枝,若真有滔天之勢,何須倉皇逃竄。
自己也無需杞人憂天,再者說,擁有麵板的存在,除非棄之不用,否則無論再怎麼謹小慎微,也無法避免與妖魔交惡。
不過必要的防備卻還是要有的,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問題。
隻要實力足夠,如果有幾條老蛟龍前來尋仇,恐怕自己睡覺都得樂醒。
麵板於眼前展開。
【斬殺玉液後期魚妖,總壽一千零二十年,剩餘壽元七十年,吸收完畢】
【剩餘妖魔壽元:一千五百年.可凝練】
除開昨日斬殺蛟魔後,又消耗掉五年來補充大竅氣息,此刻的妖魔壽元已經來到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魚妖隻剩僅僅七十年可活。
沈儀卻並沒有感到詫異,對方如非沒有希望,也不至於拿性命去賭一條路。
凡事皆有好有壞。
壽元將儘的妖魔,境界通常會比較高,妖丹中蘊含的氣息更足,獲得天賦的幾率也更大。
天賦的珍貴,沈儀已經略有認知。
僅是一個拳掌精通,就能在修行截脈擒龍時幫自己省下超過百年的壽元。
從初境黃皮子身上拿到的血煞,更是能幫玉液境武學更進一步,演化成天罡血煞這般陰毒的殺招。
多多益善。
年輕的妖魔則不必多說,悠長的壽元讓凡人嫉妒到眼紅,劣處就是人家也不是傻子,小小年紀不等著爹娘喂飯,誰會跑出來瞎轉悠。
至於那種又年幼,境界又高的,譬如蛟魔……一般都有點背景,容易引起一連串的麻煩,何況還很難對付。
若它不是輕視了自己,去聯手河妖伏殺而來。
彆說消耗四十年,恐怕四百年都未必夠。
“……”
沈儀將目光投向壽元後麵多出的字跡。
沒記錯的話,這是突破千年以後才出現的。
隨著他看去,一行文字逐漸浮現。
【將千年壽元凝練為妖魔寶晶】
【妖魔寶晶:彙聚了妖物生前殘缺怨念與記憶之物,灌注武學時使用,可借助妖魔記憶進行推演,服之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沈儀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真意。
畢竟作為沒什麼天賦的普通人,他深知悟性和知識的重要,一門風雷伏妖真解推了不知多少年,至今沒有進展。如今涉及到玉液境武學,更是很久都沒有出現過“靈光一閃”的情況了。
一方麵是自己對武道常識的匱乏,另一麵就是……腦子不太夠用了。
能開宗立派,創武傳道者,皆是當世奇才。
作為普通人,能習得十之二三就足夠傍身,不敢再貪求什麼。
而借助妖魔之力,來輔助武學推演,則可以打破上限的桎梏。
“也未必有多大用。”
沈儀麵無表情的在心裡腹誹,略帶幾分酸氣。
一千年,真敢要啊。
東西是好東西。
貴!就是它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的缺點!
毫不猶豫將其關掉。
沈儀平穩心緒,以自己目前的處境,先從鎮魔司裡撈點現成的,快速提升實力才是正道。
投名狀已交出去,是時候看看這所謂的青州一流勢力,到底有沒有張屠戶口中那般豪奢了。
這時,馬車忽然放慢了速度。
沈儀抬眸看去。
烏泱泱的人群彙聚於出城必經之路,有挑擔販賣者,有渾身魚腥穿短褂者,形形色色,唯有臉龐皆是覆著陰沉。
他們閉口不言,隻是立於街邊旁觀。
數不清的衙門差役手持佩刀,展開雙臂,咬著牙將他們擠回去,就連額頭上都是滲出汗珠。
“彆看,直接走。”
李慕瑾停止了小腿略微的晃動,身軀朝青年傾斜。
於是百姓冰冷的注視裡又多了一個她。
“彆看,彆看。”
李慕瑾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掌心悄然汗濕。
她就怕沈儀被激怒。
一個能斬殺玉液境後期河妖的武夫,即便是虛弱狀態的妖物,也足夠證明他的實力。
能殺十個村民,就能隨手再殺一千。
等殺到興起,一千和七萬在其眼中也沒什麼區彆了。
這就是為何鎮魔司中青州子弟人才輩出,不乏修為高強者,卻無人願意招惹那河妖的緣故。
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最在乎名聲。
在此地屠戮百姓,聲名惡臭,等消息傳回青州,如何在親朋好友麵前抬得起頭來。
“信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李慕瑾伸手攥住對方的衣袖。
先前那根短尺,丈量的並非凡人,而是神祇。
漁村百姓心神潰亂,急需另一座廟宇。
顯然,踩在供桌上斬去河神的挺拔身影,給他們心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隻需再等些時日。
新的名諱便會在說書人的口中流傳,於茶攤食肆中響起,直到故事被修改的連本人都聽不出來。
這也是為何李慕瑾會在心裡誇讚他做的乾脆利落,換成彆人,還真洗不掉身上這汙穢。
“啊?”
沈儀略微回首,眼中噙著疑惑。
“額,你不生氣嗎?”
看著青年平靜的麵容,李慕瑾愣了一下。
沈儀翻個白眼,重新攥緊了韁繩。
在柏雲縣的時候,那群人私下可罵的臟多了。
一千多年的妖魔壽元拿著,兩顆玉液境妖丹揣著,還在乎這些狗屁倒灶的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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