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與洪澤大仙的第二次交談(1 / 1)

第588章與洪澤大仙的第二次交談

當一個生靈看上去太過完美,即便再活靈活現,也顯得像個死物。

洪澤之上的那頭白犀便是如此,那遮天蔽日的龐大身形上麵,竟是挑不出絲毫瑕疵,通體猶如玉造,身上溢散著的氣息,給人一種莫名的,完全生不出心思去抵抗的威嚴。

它再次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一雙眼眸中泛起光華,朝著桃源山莊看去。

相較於先前,雖這頭白犀仍舊沒有開口,但青花的耳畔卻是響起了一道溫和的嗓音。

「先前多有冒犯,僅是誤會,還望仙友見諒。」

「……」

高約十餘丈的鎮獄金身緩緩抬頭,隻是與那遠在雲海之上的白犀對視,並未出言回應。

青花夫人不太清楚這頭白犀是何物,但她確定說話的人並非白犀本身,似這種層次的對話,她沒有參與的資格,也絕對不能給主人添任何麻煩。

「仙友莫要擔憂,你我皆是仙冊有名的存在,我又怎會對同僚出手。」

白犀以淡漠的神情俯瞰著下方,青花腦海裡卻是回蕩著如沐春風的笑聲。

她迅速閉上眼,再睜開時,整個眼神都是變得平靜了許多。

這具鎮獄金身,又一次被沈儀所接管。

「既然如此,你囚我於此地是何意?」

金身法相緩緩站起身子,暗金色羽披微微搖曳,認真的朝著天際問道。

此言一出,白犀眼中的光華閃爍了幾下,嗓音仍舊淡然:「囚禁從何談起,我隻是擔心仙友的安危,故而想要照看一下罷了,本座已經派人來護送仙友,到時候自然會撤去這護身大陣。」

說罷,他徑直略過了這個話題,笑道:「當然,既然仙友出身於本座轄域,我於情於理,都該邀仙友做客,好好敘一敘。」

「敘一敘?」

沈儀深吸一口氣,略微垂首,平靜眸光中湧現幾分微不可查的凶戾。

其實從上次的事情以後,他也一直在思考,這位洪澤大仙到底要做什麽。

首先,就這麽放自己的金身上天,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憑如今的洪澤繼續交給四洪龍宮管理,完全不顧其他生靈死活,甚至釀成了十萬年殺劫,若非有東龍宮頂著,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來看,這位仙人完全是沒有治理一地的能力和心思的。

失責,瀆職。

至少這兩樣是沒跑了。

而且南洪或多或少是和仙人有點恩怨的,一尊出身南洪的功德仙,按正常人的思維,肯定和南洪七子這地頭蛇脫不開乾係,那這尊功德仙上天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狀告這位洪澤大仙。

以凡間無法理解的手段,讓一位天境圓滿修士道心入魔,親手祭煉寶地內的所有同門修士。

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哪怕罪大惡極,需滅其九族,又何必讓對方自己動手。

這般帶著發泄意味,肆意妄為的舉動,已經遠遠超出了懲戒的範疇,無論怎麽看都和「仙」字無關。

但沈儀仍舊是沒想到,這尊洪澤大仙,哪怕是悄無聲息把金身一直鎮壓在桃源山莊,他都能夠理解,但對方居然是正大光明的要派人把金身帶去北洪囚禁起來。

這就有些離譜了。

看得出來,這尊洪澤大仙已然是把這片水陸當做了自家的後花園,全然不擔心會有風聲走漏,說明這些年來,北洪的那群勢力,真的舔的很好,已經完全取得了仙人的信任。

這對沈儀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他慣用的手段,乃是於夾縫中求生存,再以旁人難以想像的提升速度去破局。

但很顯然,隻要仙人一聲令下,北洪瞬間就會變成鐵板一塊,不會給自己任何騰轉挪移的餘地。

「對,就是敘一敘。」

麵對沈儀明顯察覺出不對勁的反問,白犀口中再次傳出笑聲,仙人知道這藉口有多蹩腳,但他毫不在意。

話音未落,那白犀終於是抬起了一蹄。

與此同時,壓製於法相身上的浩瀚之力迅速褪去。

「……」

沈儀隨意朝四周掃了一眼,臉上並沒有重獲自由的喜悅。

果然,僅是呼吸間,桃源山莊外的水域裡,便是探出了一道氣息,死死鎖定了這尊鎮獄金身。

「洪澤太危險,即便是本座也無力照顧周全,還望仙友莫要隨意走動,安心留在此地修行,等本座麾下前來接你,如此方可性命無憂。」

白犀終於收回了目光,隻留下一句威脅意味濃鬱的話語。

沈儀則是安靜看向水域。

在南洪這片水陸,能擁有這般實力的存在,也就那麽一個了。

除了那頭南龍王以外還能是誰。

他徐徐閉上雙眸,開始在腦海中回憶這次的談話。

其中疑點不少,但沈儀很快就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個,也是他先前就覺得納悶的地方。

那就是仙庭到底允不允許仙官們互相殺伐,監管力度又有多嚴厲。

這白犀法寶必然是天上之物,大概率是仙庭賜給仙人用來鎮守一地的寶貝,這樣的物件,真的可以用來對另一尊仙冊有名的功德仙使用,而不被發現嗎?

現在,沈儀心中隱隱有了推斷。

答案是肯定的。

否則洪澤大仙也不必多此一舉,白犀能做的事情,何必交給一頭不靠譜的老臭蟲。

或許正是因為白犀法寶受仙庭監管,甚至於僅是用來鎮壓金身法相,都有被察覺的風險,所以對方才會出此下策。

除此之外,這仙人怕是還想從法相上麵得到點什麽東西。

就以對方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來看。

即便他不敢對金身動手,大不了讓南龍王出麵斬了金身,再將南龍王趕出洪澤,先不說仙庭能否記起還有這麽個功德仙,哪怕真想起來了,派人來追查,也查不到洪澤身上來。

既然不殺,肯定不是因為大仙他善,而是另有所圖。

勉強捋清了思緒。

沈儀緩緩睜開眼眸,落於水域間的目光愈發冷淡,唇角悄然掀起一絲殘忍,喃喃道:「謝謝啊。」

正愁沒有破局之計,沒成想這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

南洪,青石宮殿之下的龍窟內。

漆黑一片的無底深淵中,忽然亮起了一雙金黃璀璨的眼眸,在冕旒寶珠的搖曳間,那雙眼眸內逐漸有血絲蔓延開來。

它雖身處龍窟內,但先前如此明顯的天地異象,又如何逃得過它的感知。

雖然嫡子已然算是背叛了自己,但在感應到對方身隕的刹那,南龍王的心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它想活下去是真的,不願將龍窟讓出去是真的,但把嫡子當做下一任龍王細心培養,打算在自己壽終正寢以後,將整座龍宮托付給對方的念頭同樣是真的。

如今,那身負它所有希望的後代,在離開龍宮短短時間內,乃至於都沒有踏出南洪範疇,便被人斬殺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說,先前的南龍王還有心思發出長吟,震懾水陸,那此刻的它,隻感覺有些精疲力竭。

突破無望,就這般苟活下去,借著龍窟的庇佑,倒是性命無憂。

隻是活了這麽多年……總感覺有些逐漸枯燥了起來。

當然,即便如此,它照樣沒有離開此地的念頭,最多也就是嘗試著將南洪發生的事情,還有關於南陽宗主身上的怪異之處,儘數回稟到仙人那裡去。然而許多年前,仙人偶爾還會巡視四洪,但隨著時間流逝,對方已經很久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南邊了。

乃至於在看見眼前這封仙函時,南龍王都感覺有些陌生了起來。

「桃源山莊……」

它緩緩站起了身子。

南龍王生性謹慎,且極其惜命。

如無必要,以目前南洪的局勢,它是絕對不可能踏出龍窟半步的。

但仙人之令,彆說是它南龍宮,哪怕是加上其餘三座龍宮,也是絕不敢忤逆的。

而且整個洪澤都沒人有能力截取洪澤大仙的信函,它倒是不擔心消息泄露,讓南洪七子有機會伏殺自己。

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下。

又或者是被嫡子的死,以及這次醒來後所受的憋屈所刺激。

南龍王終於是朝前方踏出一步,邁至龍窟之外。

它從古舊的袖袍中,抽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函,裡麵詳細描述了南龍宮掌握的沈儀生平,當這些文字彙聚在一起,連它這頭活了數十萬年的龍王,都是感覺到了一抹心悸。

如此人物,豈是區區玄慶能比的,隻要讓其繼續活下去,無需多少時日,必然是仙冊有名的存在。

相較於那尊出身南洪的功德仙,這位正兒八經的南陽宗主若是上了天,仙人真的能睡得著覺嗎?

「嗤。」

念及此處,南龍王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小心翼翼的將信函重新塞回了袖中。

一群在十萬年前就該覆滅的畜生,硬是在紫家的力保下,甚至還借了紫菱仙子的勢,竟是苟活到了今日。

或許是東宮將他們照顧的太好了。

哪怕是秦驕陽的死,還有南陽宗的沉寂,都無法讓這群畜生看清他們究竟處於何等形勢當中,還敢呲牙!

真以為那沈儀是南洪七子之福?上天垂青?

可笑!這群人完全對洪澤仙人不了解,不知道這位天上派來的仙官,心眼究竟小到了什麽地步。

那就讓自己親手來彌補十萬年前沒有做完的事情。

這一次,東龍宮還能拿什麽來保?

……

南洪,七宗之外。

葉鷲揉了揉眉心,看著沉默不語,背對著自己的沈儀,突然有些尷尬起來。

人家沈宗主儘心儘力替南洪做事,冒了生死危機,獨力解決了諸多妖禍,這才剛剛回來,不僅沒有受到隆重迎接,還得麵對自己的逼問。

這得是多厚的臉皮,才能做出這種事情。

「葉某有些話多了,還望沈宗主海涵……」

想罷,葉鷲認認真真的拱手,再次行了一禮。

話音內多出許多敬重,卻也攜著些許疏離。

再抬眸時,眼前的青年乃是洪澤從未有過的天驕,不世出的仙人苗子,拯救蒼生於無形間的強者,隻是不屬於南洪七子。

七宗的廟太小太破,哪怕拚儘全力,也實在很難留得下這樣一尊大佛。

「……」

聽著葉鷲的話語,剩餘幾位宗主麵麵相覷,卻很難說出什麽勸慰的話語。

再好的感情也是相互的。

沈儀幫了南洪那麽多,卻壓根用不上自己等人,哪怕不要臉到極點,他們又怎麽好意思再把重振南洪七子的擔子繼續壓在對方的肩上。

就在這時,在眾人的注視下,沈儀終於是轉回了身子。

他認真打量了一遍葉鷲,輕聲道:「我確實有件事情需要葉前輩幫忙,做不做?」

「啊?」

葉鷲有些恍惚的看過去。

卻見沈儀徑直朝遠處掠走,並向著自己招了招手。

在其餘人疑惑的目光下,葉鷲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同時心中複雜更甚。

沈宗主先前的沉默,該不會是為了保留自己等人的麵子,在那裡沉思苦想,能不能讓他們幫忙打個雜什麽的吧?

還真是……辛苦沈宗主了。

葉鷲苦笑一聲,來到了沈儀身後,正準備發問,卻是見對方的神情平靜,嗓音中並無太大起伏:「陪我去宰了南龍王。」

「咳咳!」

突如其來的話語,直接讓葉鷲嗆了一下。

甚至以為沈儀在開玩笑。

彆說他們兩個了,就算是南洪七子湊一塊兒,隻是不是秦師兄複活,哪裡可能在龍窟中斬了那條老泥鰍。

然而在沈儀的注視下,葉鷲臉上的神情卻是緩緩僵硬起來,他發現對方好像是來真的。

「你認真的?」

「不然呢。」沈儀挑了挑眉尖。

這或許是自己僅有的機會,而且是用青花換來的,哪怕南龍王會死在葉鷲的手裡,也絕不能放過。

為了確保不出任何意外,這位葉前輩若是願意助拳,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是……」葉鷲愣在原地。

「去不去?」沈儀打斷了他的絮叨。

葉鷲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雙眸也是愈發明亮,好似一柄寶劍上的鏽跡緩緩脫落,重新顯現出鋒芒。

唯有如此膽大心細,敢想敢乾的南陽宗主,才有資格手執自己這樣的一柄利刃。

「去!」

葉鷲認真點頭,隨即抱拳:「多謝。」

「嗯?」

這次輪到沈儀疑惑了起來,他好像沒有許諾對方任何好處,反而是要其前去拚命,怎麽還謝上自己了。

這群盟宗前輩,該說不說,好像還真沒個正常人。

不過他也沒有廢話的意思,隻是輕點下頜道:「好,等我消息。」

說罷,沈儀徑直帶著葉鷲朝其餘幾位宗主掠去。

在看見葉鷲臉上興奮的神情後,這幾位宗主皆是陷入錯愕,什麽情況,先前還如此尷尬,這就聊好了?

唯有姬靜熙略微蹙眉,好似猜到了什麽。

她有些擔憂的朝兩人看去。

能讓葉師兄如此重振精神的事情,數遍整個南洪,好像也就那麽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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