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洪澤之主
青花夫人將紫陽太子送出殿外,重新合上了殿門。
沈儀盤膝而坐,眸光幽深。
說實在的,這兩條路,他聽起來都不是很靠譜。
回凜仙庭是不可能的,先不說仙印的事情,沈儀也確實不太習慣把性命交給他人來決定。
更何況他對仙庭的情況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
施仁那些叔伯到底有多大權力,又是什麽品行,還有那條傍上了大仙的紫白龍,會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也能插得上話?
什麽都不清楚,這跟找死有何區彆。
而逃遁出去,成為三教上仙。
沈儀覺得或許是自己有性格缺陷,他總覺得紫陽和東龍王把這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當然,論起資質,他開五座仙城的根基,的確算得上洪澤頂尖,蠍子粑粑獨一份。
但除了根基以外,修士難道不看重悟性?
到時候那些仙家隨口問上兩句,自己大概率就得露餡兒。
總不能讓人拿出功法,自己雖一問三不知,但拿著法訣回去,一練就會—」
那可真是太棒了,估計那些仙家,相較於把這人當做不世出的奇才供起來,更大可能是來一次扒皮抽魂,細細拷問一番。
「難啊。」
沈儀略微歎了口氣,在施仁的封鎖下,洪澤對於外界可謂是全然不了解。
而見識較廣的東龍王還被斬了,就連龍魂都被法寶禁,直接送上了天去。
想起那位青衫老人,沈儀雙眸微睬。
兩人雖不算舊識,但這位老龍王卻是用性命來證實了,它是真的全心全意為了一個陌生小子在考慮。
說得難聽點,龍印已經到手。
以對方道境的實力,完全可以隱於幕後,先看看這年輕的南陽宗主還能翻出什麽浪子,觀察下仙人的情況,最後再做決定。
單憑這份心意,其實根本不用紫陽開口,若是有機會,沈儀一定會救那老龍王脫困。
除此之外,還有玄慶前輩。
仙人已死,看似南陽宗覆滅的大仇已報,但實際上到了今日,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真凶仍舊逍遙,而且會越來越逍遙沈儀緩緩掌,他很少會答應彆人某事,但隻要答應下來,便想要儘力去做完。
當初玄慶敢於為了一個初出茅廬之輩,前往其餘六宗敲門,逼著幾位宗主出麵,坐實自己的南陽宗主之位,最後更是甘願獻上性命,助自己根基再穩固幾分。
那他也絕不會因為那頭紫白龍身份崇高,便想著敷衍了事。
「無論如何,先走出去。」
沈儀抬眸看向旁邊偉岸的鎮獄金身,
若是感覺無計可施,可能是眼界還不夠開闊,與其坐在此地空想,不如先將步伐踏出去。
「青花遵命。」
青花夫人當然知道主人是什麽意思,現在主人需要在那未知的仙庭留下一雙耳目。
她已經很久都未曾幫上過什麽忙了,此刻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有些喜悅激動。
「去吧。」沈儀輕點下頜,那道功德金芒已經替對方指明了上天的方向。
「青花必不負我主重望!」青花夫人用力點頭,如今主人身處困局,要是自已能在仙庭稍微掌握一些什麽東西,或者稍微往上爬一些,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行完禮,她轉身化作金光掠走,重新踏上了那條早該走完的登天路。
沈儀緩緩收回眸光,曾經的那股酸味兒不知怎的又湧了上來。
這路走得也忒輕巧了些,,不愧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鎮獄金身大法。
罷了,雖走不了陽關道,好歲還有道獨木橋。
念及此處,沈儀將目光投向了麵板。
【剩餘妖魔壽元:四千七百六十二萬年】
當初滅南龍宮的時候,除了黃煞毒龍以外,其龍宮附庸也是被清掃了個七七八八,再算上那群被趕到此地的西洪大妖,滿打滿算都沒能湊齊兩千萬年。
後麵與西洪交戰,由於時不待人,導致了整個行動太過倉促。
沈儀僅滅殺了龍宮主力,至於那些附庸,則交給了幾位南洪前輩去解決,斬獲的妖壽甚至還不如南洪。
這次有施仁的命令,整個北洪的強者皆是被調動了起來。
一場決戰,直接讓北洪變成了正兒八經的「窮鄉僻壤」。
算上先前分散時斬獲的那些,用在了彙聚東龍宮妖皇印璽上麵,就這次清洗洪澤的舉動,直接給沈儀帶來了近六千萬年妖魔壽元的收獲。
確實洗的很乾淨···隻不過洗的是北邊「呼。」
沈儀閉上眼眸,輕吐一口濁氣。
白犀玉印緩緩飄蕩而出,在空中劇烈掙紮起來。
而在這枚玉印的旁邊,則是懸浮著三枚猩紅大印。
藉助著白犀玉印,整片洪澤水陸儘數在沈儀的腦海中鋪開。
他稍稍探掌,萬妖北殿虛影瞬間籠罩了北龍宮。
一枚金龜大印開始彙聚。
沈儀動作仍舊沒有停止,萬妖中殿的虛影徑直鎮向了仙人居所,第五枚禍麟大印逐漸成型。
頃刻間,那白犀玉印僅剩的一隻後蹄被金龜紋路所占據,讓其再不能掙紮半分。
與此同時,凶煞的禍麟死死扣住了它的頭顱。
五印齊出,白犀玉印然停止了顫抖,通透的玉麵內出現了蛛網般的血絲,
隨著時間流逝,這血絲又迅速隱沒不見,整枚印璽重新恢複了正常。
「噴。」
沈儀伸手將玉印握在掌心,緊跟著便是感受到了澎湃的四洪仙力於指尖流淌,在五枚妖皇印璽的鎮壓下,這玩意兒已經從仙庭的,變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誰說仙人必須要仙庭來封,妖皇封的憑什麽不算。
稍稍把玩了一番。
沈儀迅速將白犀仙印收了起來,根據他的觀察,這仙庭賜予七品仙官的偉力,至少也比合道修士高出整整一個大境界,否則絕對做不到如此輕描淡寫的鎮殺。
官印畢竟是從仙庭手裡搶來的,想要肆無忌憚的使用肯定不行。
但自己馬上要離開洪澤,前往神州,身上總得帶個搏命的家夥。
【剩餘妖魔壽元:兩千五百六十二萬年】
有了白犀玉印兜底,沈儀稍稍有了些底氣,這才站起身子,朝著殿外看去。
下一刻,漫天的黑色光芒如流星劃破蒼穹,攜著濃鬱的血腥氣味,朝著仙人居所彙聚而來!
籟
一一道道鎮石接連立在了沈儀的身前,瞬間讓整個大殿都變得陰森了許多,更是充斥著難以忍受的腥氣。
數不清的染血儲物袋迅速飛出,在殿中壘成了一座小山。
當揭開第一個袋子的刹那,沈儀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心無旁驁,猶如在雕琢什麽藝術品般,清點著手中的屍首。
如果說這些鎮石渾身帶煞。
那身為它們的主人,沈儀此刻的神態,便是鎮石們都略感心悸。唯有烏俊滿眼期待,盯著小山堆上柯十三故意放在最上麵的那個袋子。
「嗯?」」
沈儀取出那被撕成兩截的老龜,略微證神。
說實話,如果不是剛才凝聚金龜印璽,他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北殿主。
白玉京啊.·..好陌生的境界。
妖魔壽元再次開始瘋狂減少。
在旁人不可見之地,妖魔本源徑直鋪滿了整個大殿,猶如漫天星辰,然後如雨絲落下。
諸多妖魂被重塑而出,融入鎮石當中。
空蕩蕩的北殿和中殿內,逐漸被黑氣彌漫的身影所填滿。
其內孕育之物,修然變得生機蓬勃了起來!
兩道神通接連湧現而出,將沈儀的境界推至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五道神通齊聚,天境大圓滿。
此次北洪的收獲,已經完全超出了沈儀的預計。
先是白犀仙印,隨即又連跨兩道門檻。
嶽天機悄然走近,最後獻上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石碑。
祖碑與神嶽,沈儀已經身懷兩件仙寶,雖暫時還不了解其真實效用,但能跟仙字沾邊,再怎麽也不會比白犀印差太多。
但他還未來得及露出喜色,眉頭便是輕。
眸光有些渙散的重新盤坐於地。
那枚近乎被沈儀遺忘的綠色珠子,竟是在刹那間綻放了光輝。
此物從南陽寶地藏發閣中取來,算是前任南陽宗主留下的唯一遺物,本以為隻是給玄慶開的小灶,沒想到竟是還有異變。
相較於先前在藏發閣中,沈儀直接被拉入幻境,親眼目睹了玄慶前輩離開時的一幕。
如今他修為飛躍,已經能看見這幻陣是如何啟動的。
「你到底留下了什麽?」
沈儀喚出陰陽生滅穩住神魂,這才神情凝重的看向了幻境。
隻見仙人居所於刹那間變成了南陽寶地。
但很顯然,看著那來來往往的修土,這分明是十萬年前更繁華的南陽宗。
老人靜坐於高山之巔,隻留給沈儀一個背影。
雖身形與藏法閣中的老人一模一樣,但身上的氣勢卻顯然更足,也遠沒有那般和葛。
「!」
沈儀僅是看了一眼,神魂便被牽引了進去。
陰陽生滅並沒有什麽反應,說明它沒有預知到危險秦宗主再強,也就是半步道境,還不至於能碾壓一件妖皇兵到毫無反應機會的程度。
沈儀沒有慌亂,重新睜開了眼。
刹那間,他便是看見了秦驕陽眼中的南陽宗。
兵合於地,身合於天,魂合於道。
這枚綠珠中留下的,除了整個南陽宗的高深功法以外,還有這位半步道境強者對於合道境最後一步的感悟。
合道修士,乃是宗門的天地。
以天地的視角,去看滄海桑田,去看紅塵人間。
可惜秦宗主並沒有看完,他站得太高,僅看了一半人間,還未來得及去看修土外的無垠之地。
故此還未能踏出那最後的一步。
「呼。
沈儀沉浸於那感悟之中,將其細細消化,然後再次閉上了眼。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柏雲縣,青州,大乾-—--這雙長靴曾踏足過的每一片水陸。
以及這些水陸上活生生的人,還有他們的喜怒哀愁。
一人天生就在山頂,一人從微末處走來。
兩者的思緒漸漸顆合,開始補全這片天地。
「一路走好。」
秦驕陽輕聲道彆,仍舊沒有回頭,但沈儀依然感受到了對方濕潤的臉龐。
玄慶於南陽之外沉淪十萬年,而他的師父則在南陽宗內回憶著這片天地曾經的模樣。
紫菱的成仙作祖夢,再加上施仁的一掌,讓這師徒兩人至今不得超脫。
沈儀從那身軀中退了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切開始潰散崩碎,身前的老人緩緩化作青煙消散而去。
片刻後,他輕輕點頭:「走好。」
玄慶前輩助自己踏入合道,秦宗主助自己走完了合道。
哎嘎。
隨著沈儀轉身,仙人居所的大門徐徐展開。
陽光有些刺眼。
他掃過殿外靜立的眾人,將這些麵容儘數記在了腦海。
隨即抬眸看天,銳利的眸光好似要穿透雲層,直至那上方的仙庭,落到那案桌後的女人身上。
先前心中的懦懦不安,仿佛在此刻消散一空。
長衫衣袂飄蕩間,墨色長靴從容的踏過了人群中間。
修為高深者,都是察覺到了沈儀的異樣。
哪怕是葉鷲,此刻也是心神震蕩起來,姬靜熙等人恍惚的立在原地,紫陽更是證證的盯著那個年輕人,發現了對方與先前的不同。
道境·—·..-如今洪澤唯一的道境。
大殿的門一開一合,沈儀便是走完了合道之路。
哪怕沒有仙力的存在,對方也是名副其實的洪澤之主!
呼沈儀立於山崖邊緣,遠眺著前方,那是離開洪澤的路。
他稍稍回首,笑道:「誰想出去瞧瞧的,一起啊?」
又不是第一次搏命了,何必愁容滿麵,不如輕鬆些,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想守住的東西都守住了,那就繼續贏下去。
哪怕是和沈儀最熟悉的薑秋瀾,都從未在這青年臉上看見過如此和煦的笑。
更何況是其他人。
他們證神許久,終於反應過來,洪澤已經易主。
那道阻攔他們腳步的封鎖,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從此以後,洪澤與其他地方一樣,都隻是神州腳下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沒有任何區彆。
既然如此,為何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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