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小黑來看他，才知道李村事件的真相，原來還是一場家庭悲劇。
“死的是那家的大兒子，才十八歲，親娘生他的時候死了，爹後來又娶了一個，”
周明心裡一顫，這不就是翻版的自己？
“都十八歲了，真是餓死的？”
“他們村的人都這麼說，那人一直乾著最重的活，從十六歲開始拿的就是全工分，聽說吃的很差，尤其是這小半年，頓頓都吃的鍋底，說白了就是刷鍋水，前幾天李村修水渠，一頭栽倒再沒醒來。”
看的出來，小黑也很難過，他聯想到自己家，要不是他哥，自己家也好不到哪去，春荒斷糧是肯定的，畢竟今年比去年難多了。
“哥，你不知道，不光是李村，聽說公社都開始號召大家，勒緊褲腰帶、共同渡過難關，幸虧咱村有了那些土豆，日子好過多了。”
周明心裡卻是一緊，老百姓很單純，不患寡而患不均，他顧不上再跟小黑閒談，立馬站了起來。
“跟我去找大伯。”
相對於書記，他更願意第一時間跟大伯說，小黑什麼都沒問，跟著他哥就好。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今晚沒有月亮，點燈的人家不多，村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周明拿了一支手電，當初在山裡打獵，小黑便見過，此時也沒覺得有啥，
周山開的門，一見他倆便伸手拽了進去，笑著問到，
“才一會不見，就想哥啦？”
周明白了他一眼，徑直去了大爺爺的屋，大伯果然也在這裡，
“怎麼不早點歇著，瞧你人都瘦了。”
因為人多沒法偷吃，可不就瘦了，這時候的大鍋飯真是不咋地，雖然有些烤肉，關鍵吃不到幾塊。
“大伯，聽說公社開會了？有沒有特彆指示？”
大伯皺緊了眉頭，吧嗒了幾口旱煙，這才緩緩開了口，
“日子難過啊，明年的任務糧又增加了，唉，現在各隊都不容易，國家更難，可咱們村人多地少，又來了這些知青，留下的糧食不夠吃。”
他已經不將這個堂侄當小孩了，彆看他年紀小，說話、做事比大兒子靠譜多了，不知不覺的，有點啥都想聽聽這孩子的想法。
“大伯，我看咱村的地種的都是小麥，秋糧是玉米嗎？”
玉米產量高，可小麥才是主糧，這一塊國家有規劃，不能隨意改種。
“是啊，玉米產量高一些，咱們的自留糧大部分都是它，可還是不夠吃，要不是年前種了土豆，這會隻能吃些菜糊糊了。”
春荒，自古以來都是農人的難關，所以中國人一直都有吃野菜的習慣。
說完他眼睛一亮，
“明兒，這次的苗子看著比上次還要壯些，一個多月真能收嗎？”
周明篤定的點了點頭，為了提高成活率，他還特意撒了山泉水，經驗證明，山泉的好處非常多，隻是係統嘴巴很緊，怎麼逼問都不說。
“嗯，沒問題的，我朋友說了，這次是新品種，因為還在研究時期，沒有對外推廣，”
大伯沉吟了一會，終於還是開了口，
“這次去公社，馬書記找了我倆過去，說起上次土豆的事，想要在全公社推廣這個經驗，我們沒敢答應，畢竟咱沒用種子，萬一弄不來苗子，不就成了欺騙組織。”
這個問題很嚴重，周明心裡也是轉了八百個來回，大張旗鼓推廣種植，那個莫須有的朋友上哪找去？萬一他的秘密被發現，會不會被抓去進行研究？
要是不幫忙，大伯他們能頂住嗎？況且，他也不想看著那麼多人餓死。
矛盾啊，屋子一時靜了下來，隻有吧嗒吧嗒的吸煙聲。
“老大啊，這事你還是推了吧，孩子弄這些苗子回來，已經不容易了，要是在全公社推廣，不說苗子弄不弄得來，單是木炭就沒法解決，萬一折騰半天沒種出來，這個罪你擔得了嗎？”
薑還是老的辣！周明光想著苗子了，差點忘了，這個時代沒有塑料薄膜，隻能靠木炭取暖，還有山泉水去作弊，光是泉水就很難了，他又不能跑遍公社去澆地吧。
“爺爺說的對，大伯，我朋友說了，這個品種目前沒通過鑒定，小範圍救個急還行，還不能大麵積推廣，再說了，他們也沒有那麼多。”
他不是聖人，救助範圍隻能這麼大，這三年雖然很難，卻也沒那麼可怕，餓死的畢竟有限，再過兩年，情況就會好轉。
再說了，李村死人也不一定是饑荒的鍋，就像前世的自己，傻傻的不知道反抗。
聽了爹和周明的話，大伯舒了一口氣，心裡的疙瘩也散了，是啊，自己一個小小的隊長，能顧住一個村就很難了。
“大伯，咱們若是幫不了他們，會不會遭到哄搶？”
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消息已經傳開，周圍都是餓急眼的人，不可能沒有想法。
“這個事我跟書記商量過了，這次不能隻交四成，至於怎麼辦，還得去公社請示，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現在是新社會，誰敢亂來？各個隊都有民兵連呢。”
是啊，前世這三年，也很少聽說治安不好，大伯和書記很有遠見，如果大部分都交上去，隱患也就不存在了。
至於周村，隻要渡過春荒就好。
心頭石頭落地，困乏也上來了，
“我回去了，明天一早直接去地裡，就不去隊部了。”
他要去澆定根水，沒人才好操作。
小黑跟周山等在外麵，看他出來忙圍了上去，
“你急急忙忙的找我爹，出了什麼事？”
一個月同吃同住，對這個弟弟了解更多，平日總是笑嘻嘻的，這麼嚴肅很少見。
“沒啥，就是怕人眼紅使壞，大伯說了有你們，咱們的革命衛士！”
這高帽戴的，周山頓時覺得很光榮，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哥的槍可不是吃素的，放心吧，從現在開始，我們民兵連會安排巡邏，絕不會損失一顆土豆，這可是集體財產。”
嗯，現在的人覺悟都很高，周明自己回了家，這個月他很少進彆墅，裡麵已經堆滿了獵物，黑土地的一角也種的亂七八糟，這塊是預留的藥田。
因為沒有時間，每次挖到草藥，丟進土裡就不管了，就連水都隻澆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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