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注意，就到冬天了。
“怎麼個豐收法？”
他有些忐忑，這些村的土地有好有壞，他也是剛種下的時候巡視過幾次，後來就沒怎麼管了，畢竟不是公社乾部。
“很好，雖然比不上咱村，可也創了本地的記錄，比以往任何農作物產量都高。”
那是當然的，種子好壞，肯定影響著收成，他不光給了好種子，還要求了施肥的次數，收成不高才怪。
“我就不去公社了，收成好也是應該的，畢竟社員們都辛苦了，你去代表就好。”
不用問，肯定是一堆表揚，他現在不需要這個。
“今天縣裡也來人了，還要問你種子的情況，不去怎麼行？”
好吧，他就知道，一旦推廣起來，這個環節跑不了。
書記騎車帶著他，不一會就到了公社，隻見大門上竟拉著橫幅，底下的工作人員喜氣洋洋的，院子裡還堆著玉米棒。
周明徑直走了過去，拿起一根看了起來，果然很不錯，不光個頭粗壯，顆粒非常飽滿，加上一棵苗收獲雙棒，產量很可觀啊。
“周明同誌，怎麼樣？我們沒有辜負你的希望吧，嗬嗬，老劉我活了一輩子，還沒種出過這麼多糧食。”
這話說的，肯定是病句，不過，周明能聽懂他的意思，
“劉叔，恭喜啊，莊稼嘛，種子好還得用心侍弄，辛苦了這麼久，豐收也是應該的。”
老劉是一大隊的隊長，笑的溝壑縱橫，眼睛都沒了。
“小周明啊，你可立了大功，你們村的黃豆也快熟了吧，今年咱們公社拔紅旗了。”
吳書記也笑眯眯地跑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因為各大隊都豐收了，交的公糧肯定也多。
“書記，給大夥多留點唄，光是種子就要不少呢，公糧比彆家的多點就成，明年收成要是低了，咱不是被動了？這收成嘛，還的看天不是？”
他堆著滿臉的笑，兩隻小眼眨巴著，
吳書記愣了下，轉念一想，孩子說的對！他可不能頭腦一熱，給自己下個套，芝麻開花必須節節高，要是明年交的比今年少，這臉上就難看了。
“就聽你的，嗬嗬，你這孩子就是機靈，平日也不來看叔，對了，你張姨老是念叨，快去看看吧。”
周明一眼掃過，院子裡站了好些隊長、書記，有大隊的，也有小隊的，因為周村的公糧交過了，大伯沒有過來。
他去了張梅辦公室，剛抬起手，門從裡麵開了，
“喲，你還認識路呢？”
“姨，這是啥話，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他嬉皮笑臉進了屋，
“坐吧，你今天是大功臣，待會縣裡領導來，可千萬彆往後躲。”
這次彙報的文章是她寫的，專門突出了周明的貢獻，孩子做的事可不能被埋沒，所以，一會肯定要他講話。
“還要上台？”
周明嚇了一跳，雖然這段時間鍛煉的不錯，上台倒也不怵，可讓他說啥？
“喏，我給你寫的發言稿，你趕緊改一改，記不住就照著念。”
這可是親姨呀，想的太周到了，這個年代，光說大白話是不行的，必須要表表忠心，還得歌頌政策啥的，他粗粗看了一遍，基本不用改了，到時候加點內容就行。
“還有一個消息，你做好思想準備，彆到時候懵了。”
“啥消息？”
隻見張梅神秘一笑，
“好事，你上次跟縣局出差，那倆人回來後，不知咋跟領導說的，今年縣局要進人，人家點名要你了，
從今以後，你就吃上公糧了，剛去按學徒對待，每個月有八塊錢，錢雖然不多，可有宿舍住，給食堂交五元，管你三頓飯，局長吃啥你吃啥，美不？”
周明很想說個美，可他不能去啊，準備了那麼久的高考，不能說不去就不去，他的背後還有錢來和猴子呢。
“張姨，你是知道的，我想考大學。”
他低聲說道，去縣局確實不錯，他也知道，雖然說是張捷他們的推薦，張姨肯定也出了力，如果放在彆人身上，絕對是天大的喜事，一聲公安，不光是溫飽，還是地位。
張梅恨鐵不成鋼，點了他的腦袋，
“你這死腦筋，如果還在隊裡，考大學也不錯，總是個出路，可現在是進縣局，不比大學好？將來出徒了，也能配上槍，走出去多威風！大學上出來也是進工廠，還有啊，現在不是有句話嘛，老師都是臭老九。”
因為反右運動，知識分子的地位和口碑已經嚴重下滑，尤其在工農乾部的心裡，早已不是崇拜的人了，現在最可愛的是穿軍裝的，公安雖然沒有軍人的地位，也差不了太多。
“張姨，我要考軍校，將來跟翟林的爹一樣，到部隊裡去，保衛咱們的祖國。”
“啊，你這孩子，誌向咋這麼高呢？哎，姨沒話說了，算了，部隊是比縣局好。”
周明抹了下不存在的汗，可算說通了，
“翟林最近寫信了嗎？他有沒有回去上學？”
他還以為，這次在廣州沒見到，翟林會給他寫信，沒想到，一直都沒動靜。
“他沒給你寫信嗎？也沒給我寫，我爹不放心，給他爹去了電話，聽說已經回到學校了。”
兩人又說到了這次的豐收，張梅顯然興奮了，有了業績也不是吳書記一個人的，她這次也會得到表揚。
“你是不知道啊，各隊報來產量，我跟書記都嚇壞了，以為他們弄錯了，挨個隊去了一遍，看著那高高垛子，才放了心，你這種子真不錯，連李村都是大豐收，我替他們算過，春荒不會餓死人了。
是啊，標準定的真不高，隻要餓不死人，就算是好的，周明猶豫了一秒，終於說了出來，
“我朋友的所裡，又研製出冬麥的種子，據說產量也不低，還比較抗寒，問我要不？”
對方驚呆了，嘴巴都合不攏，這還能有第二種答案嗎？肯定是要啊，苞穀都是高產的，如果冬小麥再豐收，他們還怕餓肚子嗎？
“你，你是怎麼回答的？”
她聲音都顫抖了，很小聲的問道，生怕大一點嚇跑了種子，
“我當然說要啊，就算不種，要來吃也是好的，畢竟是小麥呢，不過，剛說完就後悔了，這不趕緊來問你，”
“後悔啥？”
“他後來又說，這次研究所不能白給，夏收以後，得給他們一成的糧食，算是種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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