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到達鴿子市時，夜幕已經降臨，空氣中濕氣很大，估計半夜有雨，天空中星月全無，巷子裡亮著一個個手電筒。
鴿子市很熱鬨，可他無心多看，徑直去了那幾位遺老的攤位，要說識貨，還是他們靠譜，
“小夥子，你已經轉了幾圈了，看上啥了？”
他們的攤位上都放著一些小玩意，鼻煙壺啦，大扳指啦，甚至還有一些純銀的飾品，沒有很驚豔的，這也是慣例，隻有遇到誠心的買家，才會拿出好玩意來。
“我想找點畫，古今不論。”
“嗬，胃口不小呢，八爺，聽到沒？還古今不論，要說古畫我是不懂，可要論起今朝，除了大千、白石，彆人就不知道了。”
這位撇著大嘴，一臉的不屑，周明笑了，
“徐悲鴻的呢，我倒喜歡那些馬兒。”
“悲鴻的馬是不錯，可惜市場上少見，我家倒是有一幅大千的仕女圖，你想要嗎？”
張大千的山水和仕女圖都是非常有名的，周明當然不想放過，
“您出個價吧，還有，我還想要一些現代畫家的，比如，石魯的。”
幾人全是茫然的表情，周明知道問錯人了，石魯是延安出來的，號稱長安畫派的創始人，畫風著墨濃厚，雖然粗狂卻極有氣勢，在美術界獨樹一幟，現在雖然極具爭議，幾十年後的香港卻拍出了天價，非常有收藏價值，性價比很高。
“不認識這個人，小夥子，我家有些古畫，可我不想賣錢，隻能拿糧食來換。”
說話的人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餓怕了，
“行，我正好有些白麵，要是真玩意，價錢好說。”
一聽有白麵，幾個老家夥的態度一下子好了，臉上再無調侃的意味，開始推銷起來，
“這樣吧，說的再多我也記不大清楚，要不，咱們去門裡看看？”
他知道，這背後的大門就是某一位的家，一有風吹草動，他們就全都進去了。
白麵的誘惑實在是大，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各人都回家找東西去了，隻有那個白頭發的八爺帶著他進了門，
“你先坐著等等，我進屋去找畫。”
這是一間小小的四合院，並沒有東西廂房，上房加上倒座，也就三四間吧，估計是解放後改造的。
不一會，他就拿著兩個卷軸出來了，展開一看，是一幅樂遊圖，看風格和絹麵的顏色，應該是古畫。
“這是吳門四子裡沈周的真跡，嘿嘿，怎麼來的就不說了，保證是真的。”
真不真的周明確實沒法分辨，不過，既然來了，就選擇相信。
另一幅畫展開一看，卻是齊白石的一幅小畫，估計當年也出了大價錢，上麵畫著最擅長的蝦。
“說實話，這幅畫我沒花多少錢，當年他還是木匠時，為了一袋子麵，硬塞給我的，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啊，終有一天，又是為了白麵，再把它給出去，嗬嗬，你看天道繞過誰？”
沒想到，一幅畫兜兜轉轉，都沒繞過這口吃的。
“你要多少麵？”
周明表示他看上了，那人沉吟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斤？”
那人輕輕點了下頭，周明心裡翻湧起來，雖然他占了大便宜，可現在就是這行情。
“行，總共兩百斤，下午給您送來。”
那人錯愕的一瞬，沒有逃過周明的眼睛，其實，這一百斤是他故意加的，也是為了良心好受一些。
不一會，大夥陸陸續續都來了，還真是沒一個空手的，有一人竟然抱了一懷，看來是想白麵想瘋了。
八爺主動提出他來作保，看過之後由他保管，讓周明放心。
“既然如此，那就謝謝八爺了，”
其實，他並不是很擔心，畢竟這些人都是坐地戶，常年在此的，如果敢對他使詐，吃虧的肯定不是自己。
全部看過之後，周明算了算糧食總量，一輛架子車肯定不夠用，便讓他們一個小時後去外麵的林子裡，他叫人將糧食送過來。
“為了彼此方便，還請你們不要提前過去。”
其實，那個林子不大，沒人可以偷看的，因為全在他的神識範圍內。
談好了這一宗，周明去了巷子口，從包裡拿出了手表和收音機，這可是稀罕貨，一拿出來，就被人圍了，光是那漂亮的包裝，就叫人移不開眼。
“怎麼賣？趕緊說個價吧，我媳婦說了，沒手表不結婚，這下可救了我。”
因為手表太緊俏，光有錢可買不來。
“收音機三百塊，手表二百，”
一聽這價格，好些人扭頭就跑，周明有些懵了，以為價錢報的高了，琢磨著要不要降一點，可幾雙手已經伸了過來，手裡都抓著一把錢。
“一樣給我來一個，這是五百塊。”
厚厚的一遝呀，上麵還有銀行的封條，都不用數。
一陣手忙腳亂，還剩下兩台收音機和三塊表，跑掉的小夥氣喘籲籲地回來了，原來，人家是拿錢去了。
不到二十分鐘就一掃而空，周明趕忙往巷口外走去，因為錢太多了，裝了半麻袋。
四十分鐘後，他們在小樹林完成了交易，幾乎都是一家一家來的，那麵袋子可重了，老頭子們可扛不動。
“小夥子，你也認識家了，以後想要啥，就來找我，嗬嗬，有白麵最好。”
周明就等著他這句話，馬上表示自己還有大米，如果他們要的話，可以過幾天再來，
一聽有大米，老頭們立刻兩眼放光，多久都沒吃米飯了，還真是想念啊。
“我家還有畫，對了，你不是喜歡石魯的畫嗎？咱們幫你留意著，如果有的話，就幫你拿下。”
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孩子很大方，也非常有本事，他們在鴿子市待了這麼多年，誰見過這麼多糧食？要說比的話，幾年前有個更小的男孩，似乎也很厲害。
他們誰都沒有將兩人聯係起來，主要是周明的變化太大了，不光個子長到了一米八，因為高原的關係，臉黑的像塊炭了，麵龐棱角分明，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
周明到家，第一時間回到了彆墅，將畫軸收到了書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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