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祥今天受到太多打擊了，以至於後來喊他繳費，他都繳的魂不守舍。

“同誌！你這是一塊錢，不是十塊錢！同誌！”

馬德祥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著手裡的毛票，有些囧迫，“那個，我等會再來繳……”

然後就跑回病房裡去了，想找林國慶借點錢。這剖腹產的費用也太高了一點，人順產的在醫院生，前後加起來也隻要5塊錢就行了。

他今天出來的時候可是帶了50塊錢的，就這麼都花沒了？

要是換平時，林國慶身上也不會有什麼現金，但他今天剛從省城賣了蛋回來，錢還沒來得及放進抽屜裡，就趕去馬家了，這會兒一掏就是三十幾，給馬德祥看愣了。

林國慶直接把錢都給了馬德祥，

“這裡應該有三十三塊三毛七，姐夫你先拿著用，到時候記得還就行了。”

馬德祥看看手裡的錢，再看看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還在哎呦哎呦的疼著叫喚的林玉蘭，深深歎了口氣，這要是早知道是他生不出兒子就好了，他們家能省多少錢，玉蘭也不用受這個罪了。

梁生娣對他的馬後炮似懺悔一點都不領情，等林玉蘭醒了以後又是一通罵罵咧咧，

“好了，你現在就是想生也不用生了，醫生說了剖腹產，必須休養三年，三年後你家大妮都要嫁人了，你是打算和你女兒一起坐月子嗎？”

林玉蘭一臉窘迫，但是看著自己懷裡趴著的小女兒，還是很愁，

“媽，你不知道……”

“不知道個屁！”林國慶站一旁發火了，“姐，我們都是傻子，就你們家幾個是聰明人是不是？姐夫他媽說兩句對不起列祖列宗，你就要拚了老命給他們生？

那你前麵那幾個女兒呢？真的都不值錢是不是？你看你二妮！”

說著把馬二妮從床邊拽了起來，站到了能讓林玉蘭一眼就看見全身的地方，

“從她出生我就沒見她穿過新衣服，你看看她腳上的鞋子，鞋底子都快掉了！她和大妮是不是都在賺工分了？賺的就算不多，難道連換雙布鞋的錢都沒有嗎？

你跟姐夫就知道生孩子生孩子，生下來又不管，全讓那老太婆剝削她們！你又知道個屁啊！”

梁生娣冷哼著，“知道的，說你是我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媽呢！你看看你都老成什麼樣了！以後大妮找了婆家，你女婿第一次上門可千萬彆叫你奶奶就好！”

……

沈春花就這麼站在邊上聽自己婆婆和丈夫你一言我一語的懟著姑奶奶，等姑爺交完費進門，再一起聽一遍，兩人連帶著來幫忙的二妮，都聽得臉色訕訕。

馬德祥：“媽，國慶……我們曉得了，我們後麵真不生了……”

梁生娣掀了掀眼皮，“那要是你媽又說對不起列祖列宗呢？”

馬德祥抹了把汗，“……那也是我沒用，對不起列祖列宗，我會跟她說的……”

林玉蘭之前還在手術室，並不知道關於染色體這個問題，聽丈夫把責任都攬自己身上了，隻覺得感動不已，給梁生娣看的又開始翻白眼了。她到底是怎麼生出這麼蠢的女兒的？

“彆的多說也沒意思，你到時候讓你媽把大妮二妮她們賺到的工分錢還給她們就行了。還有！”梁生娣加重了語氣，

“你家那幾隻雞下的蛋彆拿出來換錢了！玉蘭坐月子呢！又剛動的刀子，每天都給她吃紅糖雞蛋補補！必須坐滿雙月子！你知不知道！”

馬德祥趕緊說知道了，雞蛋和紅糖絕對不會少一天！

梁生娣這才算是滿意了一點點，回頭看向林玉蘭，

“你是個蠢的，蠢了那麼多年，我也沒辦法。我們家雞和雞蛋肯定給不了你，但我到時候爭取每天分你一條魚，煲魚湯喝，既能下奶，也能補補身子。”

林玉蘭嘴角動了動，主要想反駁她媽說她蠢這件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怕再被罵一頓。

這邊林玉蘭還要住幾天院，馬德祥決定回家去收拾點東西和錢來，還得和自己親媽掰扯掰扯，關於再不改變思想，丈母娘可能會上門來砸家的事情。

他讓二妮先留在這裡照顧她媽和小妹妹，明天再來換班。自己跟著林國慶一家三口一起坐著牛車和自行車回村裡去了。

林國慶直接騎著自行車去林富強家了，牛車也就給他們停在了馬德祥家門口，趕車師傅也忙著回去睡覺了。

馬老太婆得知又是個女兒撇撇嘴，說那就明年繼續唄。然後又被告知，剖腹產，三年內不能再生了，還得好好休養。

她剛想發作，不就拉了個口子嗎，有那麼金貴嗎！還雙月子，雙個屁啊！

下一秒就聽兒子說，不生了，醫生說了，這生不出兒子不是女人的問題，是男人的問題。是他的血裡沒有生兒子這個東西存在，再生10個也生不出兒子的。

梁生娣站在馬家院牆腳下，心滿意足的聽到了馬老太婆哭天搶地的喊聲，才對沈春花擺擺手，“走走走，回家去了，再不回去都要天亮了！”

沈春花憋著笑，“媽，你這下高興了？”

“高興，可高興了！”梁生娣呲著大牙花，說話一點都沒點顧忌，

“那老太婆天天念叨著跟自己沒關係的列祖列宗，也就你大姐蠢才能聽進去，跟著她一起覺得對不起了。也不知道那狗屁祖宗的骨頭渣子能不能想起她們是誰來！

這下好了，對不起列祖列宗的是她兒子了，看她會不會每天跪在祖宗牌位前磕頭認罪！”

沈春花默了默，想說老言無忌，列祖列宗可彆怪罪，可轉念一想，林家列祖列宗其實跟她也沒多大關係，而沈家的列祖列宗她也懶得認。

有時候其實還不如梁生娣想的透徹，活人都管不好的時代，去管那狗屁倒灶的走了幾百年的死人？

拋開這個思維怪圈，沈春花換了個話題，

“媽……其實咱家現在雞多，給大姐燉一隻補補身子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