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蛋糕的第三天，就是開學的日子，林淑英瘋了一暑假了，乍一眼又要上學了還有點收不住心，書袋都是到開學早上才開始理的。

倒是老二林書趕，吃完蛋糕那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沈春花新給他做的布袋，裡麵還有林國慶給他從省城帶回來的鉛筆橡皮還有一本小小薄薄的筆記本。

林書趕視若珍寶，老三老四想摸一下都不給，說等他們上學以後爸爸媽媽自然會給他們買的。給兩個小的羨慕壞了。

一大早，林淑英就牽著林書趕的手一起出門上學去，路過大姑林玉蘭她們家，剛好馬五妮和馬六妮一起抬著一盆衣服回來，後麵還跟著個馬七妮，小嘴一直在那叭叭叭。

“淑英姐姐！書趕哥哥！”馬七妮看見了舅舅家的表姐表哥趕緊打招呼，五妮六妮也轉頭看過來。

“五妮姐，六妮七妮，你們這麼早就洗完衣服回來了啊。”林淑英學著大人的模樣打著招呼。

七妮4歲和林書超同齡，兩個羊角辮紮的甚是精神，也不知道是她哪個姐姐給她紮的。五妮今年9歲，六妮7歲，都沒有上學，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還算乾淨。

本來洗衣服不是她倆的活，但最近媽媽還在坐月子，家裡爺爺奶奶爹爹和大姐二姐都要上工，三姐四姐白天就承擔起了做飯、喂雞鴨以及照顧媽媽和最小的兩個妹妹的職責。

她倆就負責洗衣服、打掃衛生和照顧七妮了。

六妮看見兩個表姐弟都挎著書袋，一副要去上學的樣子，很是羨慕。

“書趕今年也去上學了啊？這書袋這好看，是舅媽新做的嗎？”

林書趕點點頭，“我奶給我扯了半米布回來，就是顏色有點奇怪……”

是紅色的，按梁老太太自己的審美扯的布，說是喜慶，林書趕也沒辦法，隻能用著了。

“不奇怪，能去上學就很好了，哪有那麼多奇怪的，”她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了眼姐姐的神情，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

“你們快去學校吧，要遲到的，我們先進去了。”

兩路人馬在門口分開，姐弟倆依然手牽著手往學校方向走去，這邊兩姐妹則是開了門，抬著木盆往裡走。

七妮不肯進屋，抱著門板，朝表姐她們走遠了的方向一直看著，直到人影消失才肯進去，

五妮六妮正把洗好的衣服往晾衣繩上掛，兩人年紀都不大，那晾衣繩對她們來說還是高了點，需要一邊有人用力把衣服甩過去，另一邊的接住那頭，然後一起攤開。

馬家人口多，衣服每天都能晾一院子。

“五姐姐！六姐姐！小七什麼時候可以去上學啊！”七妮圍著兩人打轉，時不時的在濕噠噠的衣服褲子底下穿梭，被五妮一把拉了出來，

“出來！你等會衣服濕了可沒有多的給你換了！”

她語氣不是很好，給七妮聽得嘟了嘟嘴，轉頭抱住了她六姐的腰躲在她身後。

六妮看看七妹，又看看五姐，歎了口氣，“五姐，七妮又不知道……”

兩年前，馬五妮7歲，林淑英6歲，她看著她表妹背著書包，牽著她舅舅的手蹦蹦跳跳的去上學，羨慕壞了，回家就問為啥她不用上學？她也想上學。

結果被她奶奶一句沒錢給搪塞回去了，錢都給你媽買藥了。什麼藥？媽媽又沒生病？奶奶說你媽不會生。

馬五妮當時滿腦袋疑惑，她那麼多姐妹，不都是媽媽生的？媽媽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呢，怎麼就不會生了？她感覺自己有記憶以來，她媽就一直在生。

回頭想找爹媽問問，爹爹隻會歎氣，媽媽則是一個勁兒抹眼淚。大姐說因為人太多了，光吃飽飯就夠嗆的，哪來的錢給她讀書？

她就更疑惑，既然人太多了，為什麼還要再生？既然沒錢為什麼還要花錢去吃根本就沒病的藥？

大姐說，媽媽肚子裡懷著弟弟，等弟弟出生了，就不用喝藥了，以後也不用再生了，就能有錢攢下來給她讀書了。

結果生出來的不是弟弟，是八妮，然後再接著懷。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奶奶話沒說完，她媽不是不會生，隻是不會生弟弟而已。

那這得生到何年何月去？她什麼時候才能去上學？

她在地上撒潑打滾吵著鬨著要去上學，還說彆的小朋友都去上學了，就她們姐妹幾個沒有，那要是媽媽一直生不出弟弟來，難道她一直都沒學上嗎？

不過最終結局是被她爺爺拿著藤條抽了一遍，她奶還在邊上發火罵人，說她是在咒馬家斷子絕孫，說她是掃把星，是白眼狼，專門來克馬家的，打死了也不為過。

要不是她媽撲上去護住她，幾個姐姐跪在地上給她求情，還有她爹，抱著她爺的大腿，說他們再努力努力，否則那天估計就是她的忌日了。

從此以後，五妮再也沒有提過要去上學，但是每次早上都會坐在門口目送彆的小朋友去上學。

六妮那年還小，但是已經有點記憶了，她記得自己的姐姐本來是很活潑開朗的，也很喜歡跟她玩翻花繩，但自從被爺爺奶奶打過以後，什麼都不愛玩了，不乾活的時候，就坐在門口看著遠處，能看一天。

那個方向，她記得，是村裡的小學。

馬五妮低著頭一聲不吭，六妮咬咬牙，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五姐，我那天看見爹爹從奶奶手裡要到了錢，分給了大姐二姐。”

五妮依然低著頭沒動，但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

“好像是說以後她們的工分錢都不用交給奶奶了，她們自己手裡捏著就行！”

馬五妮唰的抬起了頭，兩眼亮晶晶的，“真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馬六妮點點頭，“就姆媽去醫院生老九第二天，爹爹去奶奶屋子裡說的事情，我就在後麵喂雞，親耳聽到的！”

當時應該還有什麼以後不生了的這種話，但是那個她聽得不太清楚，而且也不怎麼相信她爹媽說的不生了。不過錢給了大姐二姐，她還是有看到的。

她想說五姐你要是真的想上學，要不去看看能不能自己賺點錢回來，到時候能供自己去上學。

不過馬五妮想法和她有點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