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妮站在那裡不說話了，要怎麼說？說她出嫁後，除了姐妹幾個，爺奶爹媽都沒問過她過得好不好？
還是出嫁前，她奶還想吞了她的彩禮錢，讓她差點就要在婆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又或者說，這門親事，從一開始，她爹媽就沒放在心上，她奶隨便一找，她摸黑一嫁，就好像這輩子出生投胎的時候那麼黑。
……
70年代初國家其實就已經提出過計劃生育的政策，隻不過那會兒就是宣傳宣傳，沒有硬性要求。
改革開放以後，計劃生育被正式提上了日程，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
鄉裡時不時的會下來人做宣傳，尤其是一些已經生了三四個孩子的家庭，包括沈春花他們也收到了宣傳警告，不要再生了。
此時，馬德祥一家，尤其是馬老太太，成為了堅定的計劃生育擁護者，天天在村裡宣傳少生優育，男女平等。
“沒有兒子怎麼了？女兒也能當家立戶啊！你們好好培養嘛！”
“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重男輕女那一套！丟不丟臉啊你們！”
“寧可斷子絕孫，也要使國放心！”
……
鄉裡計生辦的人很看好他們，村裡人也覺得馬德祥家不再追生兒子這件事，大概是真的有這顆心。
除了馬家九個妮子會在背後跟著她們外婆一起翻白眼。
農村裡的年輕人無論男女，到了年紀，都要結婚，尤其是大姑娘，這個年代，再怎麼宣傳晚婚，20歲總也得出嫁了吧？
家裡有個待嫁的姑娘，長得又不醜，乾活還麻利，都不用自己宣傳，有的是媒婆上門。
那會兒才過完年，馬大妮20歲的第七天，就有媒婆上門了，說是隔壁村有戶人家，一家五個兒子，現在還有個小兒子沒結婚，就比她大4歲，人品相貌都是杠杠的……
馬老太都沒繼續往下聽，就聽到個一家五個兒子，羨慕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就這家了，雖然自己家兒子兒媳不生了，她們沾沾喜氣也好！
彩禮88塊，王家定親的日子就帶來了，然後馬老太太就捏在了自己手裡，不肯放了。
傳統出嫁娘家該給姑娘置辦的棉被桶盤啥的，一概沒有，要就自己掏錢辦。
因為馬老太婆說大妮上工的錢都在自己手裡，家裡沒錢，供她們吃供她們喝已經很對得起她們了，哪能再繼續賠錢的？
其實這個說法，在這個時代，也沒有特彆大的問題，但問題在於，老太太拿了她彩禮。
她們這兒的風俗，是沒有人家昧彩禮的，要麼退回，要麼讓女孩子帶走。再次點，也就是拿著彩禮錢置辦嫁妝，到頭來還是帶回男方家的。
能昧下給家裡兄弟娶媳婦兒用的，能被十裡八村戳幾十年的脊梁骨，更何況，她家還沒兄弟。
馬老太要不要臉大妮不知道，但她還是要的，真要是空著手嫁過去，她這輩子算是到頭了。
馬大妮本來想說算了，就當是全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反正她出嫁以後，家裡也照顧不到了。
自己手上這些年下來多少是存了點錢的，大不了嫁妝不布置了，她自己把錢湊齊了當彩禮帶回去。
但馬三妮不同意，她直接在家裡掀了桌子。
“大姐二姐上工的時候，工分沒有買糧？分到點錢，你今天想扯布做棉被了，明天沒糖沒鹽了，後天又說你娘家弟弟兒子的小孩滿月要送禮金，關她倆屁事啊！還不是挖空心思的想要從她們手裡摳錢。”
“五妮六妮去上學，學費自己賺！還要供更小的，不下地就要交生活費！吃飯睡覺喝水都要錢，開個電燈管她們要電費，自己蒸個紅薯管他們要柴火費，洗個手還說要水費！”
“怎麼？我從河裡挑來的水被你當自來水賣了？那你倒是給我錢啊！給我呀！”
馬三妮叉著腰站在屋中央，把最上麵兩個老的罵的一臉口水，給他們氣的頭發都快立起來了，馬老太太抖著手指著馬三妮，
“你個小畜生……老馬，老馬，打死她！給我打死她！”老爺子沒等她說完，就已經在找棍子了，要教訓教訓這個不孝的孫女。
然後被大妮二妮奪了棍子，四妮攔在三妮前麵護著，五妮六妮後麵一串丫頭騰騰騰的都衝上來給三妮圍成了一個圈。
“你們要乾什麼！三姐說錯什麼了！你們敢動手，我就去蔡主任那裡告你們欺負婦女兒童！”
馬德祥和林玉蘭都看呆了，他們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一樣，原來家裡幾個女兒那麼團結，那麼看他們不爽。
馬德祥已經是村保主任了，她們家要是傳出這種事情，不僅要被人笑話，他這點綠豆芝麻官也是不用當了。
“好歹，好歹我們也把你們養大了呀！你這孩子怎麼能說出這麼不孝的話來！”
“養育之恩？你倒是跟我說說呀！什麼養育之恩？”三妮繼續嗤笑著懟臉輸出，罵完老登罵中登，
“我和四妮都是大姐帶大的，五妮是二姐帶大的。我六歲就拖著鼻涕開始給六妮洗尿布了，真要算養育之恩，也就大姐二姐了吧？”
“但我記得還是你們自己說的，大姐二姐那會兒，一根繩子拴在桌角，白天出門乾活，也就中午回來看一眼，吃喝拉撒都在地上，我就問你們，你們到底管什麼了！”
馬德祥抖著唇，說了句，“大家，大家都是這麼帶孩子的呀……所有人都是這麼帶孩子的，不出去乾活，哪來的錢換糧食……”
“是啊，所以你們給了我們姐妹幾個一口飯吃，我們要感恩，我們十幾年當牛做馬的乾活夠不夠還的？大姐二姐白吃的那幾年飯，後來那十幾年夠不夠還的！”
馬三妮已經16歲了，她又不是傻子，很清楚同村女孩子出嫁是個什麼光景，自己家又是個什麼光景。
這錢今天要是馬老太婆真的捏著不放了，她大姐嫁過去，在婆家這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更何況，二姐也18了，明後年或許也要出嫁了，但凡這個苗頭不能在今天給拍扁在地裡，後麵的姐妹們隻會一個比一個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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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進度會稍微快一點，幾天講6年的事情，後麵還是會恢複正常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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