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太劃著船趕著去河集，她這船出的雖然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但很神奇的是依舊擁有了好幾個老顧客和同行朋友。

船行到一條小巷裡，左右都是民房，河道隻有剛好兩船寬，邊上河道迎麵而來一條差不多大小的腳劃船，船尾也坐著一個老頭，正在用腳劃船。

“梁師母，今天出來賣魚了？”

老頭高聲的和梁生娣打了個招呼，梁生娣才看見是他，

“是宋師傅啊！對，要割稻子了，田裡的魚都拉出來了，這不拿去市集換幾個銅板嘛！”說著梁生娣停下槳，伸長了脖子，看了看他的船。

“宋師傅，你媳婦兒今天做糕了嗎？”

山上跑了一趟，又劃了那麼久的船，她早餓了。剛才春花還說讓她彆餓著自己呢，有賣吃的得趕緊買下。

宋師傅呲著個大牙花，把自家的船和梁生娣的船齊平停下，兩條船剛好碰在一起，又碰在邊上的擋土牆，都不用栓繩子就能停穩。

他貓腰穿過烏篷走到中間，一左一右掀開兩個籃子上的布，給梁生娣展示了一下。

“桂花糕、芝麻糕，還有這籃是香糕，你要哪些？”

梁生娣兩眼放光的扔下槳，也貓著腰穿過自己的船篷，蹬蹬蹬的跑到中間和宋師傅麵對麵，伸手指著左邊籃子，

“給我拿五毛的桂花糕，五毛的芝麻糕。”

“香糕不要啊？”

“不要，硬不楞登的，嚼得我牙疼還噎得慌。”

“誒呦，那你是真的不會吃，香糕嚼起來才香啊！”宋師傅話裡帶著嫌棄，但麵上卻依然憨笑客氣，趕緊找油紙把梁生娣點名要的包起來。

“呐，都是一毛錢一塊的東西，我再每樣送你一塊。六塊桂花糕、六塊芝麻糕，你拿好！”

“誒，好！這錢你數好。”梁生娣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錢的毛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笑的眼睛邊的皺紋像菊花一樣燦爛，她最喜歡吃這種糯嘰嘰，又甜又瓷實的糕點了，一塊頂好，兩塊頂飽。多出來的帶回去喂家裡那幾個小饞鬼。

宋師傅也看到了梁生娣船上的魚和筍，驚訝的說道，“呦，你還有這麼多筍呐！”

梁生娣已經扯起一塊桂花糕往嘴裡放了，聽他的詢問，用臉點了點那堆筍，含糊不清的說著，

“對啊，你要不要買點回去，市場價一毛五一斤，大家都那麼熟了，我多送你兩顆。”

“我家裡昨天也有人上山挖筍了，就是沒你那麼多，但夠吃了。”宋師傅擺擺手，“倒是昨天前天河集上都有老板在收筍的，你可以去看看，估計是開飯店的，有多少收多少呢。”

梁生娣今天本來就是想去河集的，她剛咽下嘴裡的桂花糕，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後麵有人高聲在喊，

“誒~前麵兩位師傅~你們走不走啊~~河道那麼小，彆在那裡嘮嗑了~後麵都堵住了~~”

“誒呦！”宋師傅趕緊把糕點籃子放好，然後抬手朝那邊揮了揮，“不好意思啊！這就走！”

說著又貓下了腰，從篷底穿過去，還和梁生娣道了個彆，“梁師母，那再會啊！我先走了。”

“啊，再會，我也要走了。”梁生娣嘴裡叼著半塊桂花糕，趕緊把剩下的糕都包好，然後回到自己船頭，拿起竹竿就往底下一撐，路過宋師傅後麵幾艘船，還朝他們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大家都看不出什麼拍脾氣，客氣的互相點點頭。這年頭路上還看不見堵車的場麵，不過堵船，在水鄉倒是每天都會來上幾出。

水上又沒紅綠燈，也沒交警，城裡河道都小，但凡要停下來乾點什麼，後麵都得堵上等會兒。

這不，梁生娣的船再拐個彎就能到河集了，前邊又堵上了，還不是像她剛才和宋師傅那樣，喊一聲就能走的。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動，她後麵又有船過來了，掉頭回去都不行，堵得結結實實的。

很多船上都載著東西，一看就跟梁生娣一樣去趕集的，性子急的人，等久了還不動，便踩著彆人家的船往前麵走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前麵好像打起來。”梁生娣邊上那條船的主人是個小年輕，叉著腰踮著腳站在船頭往前麵眺望著，得出了一個結論。

一開始他還看不出什麼名堂，但是隨著往前麵去的人多了，他感覺那群人變成了一團，還時不時有巨大的水花濺起來，是有人落水的動靜。

不過也沒人急，在河上晃來晃去的人，還能有旱鴨子不成？

“什麼？！”梁生娣頓時就不高興了，她劃了大半個小時過來，就是為了去河集賣貨賺錢的，打架的事情，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那得等到啥時候啊，等到太陽落山？人家買菜的都走光了？

梁生娣再一次扔下自己的槳，然後跟那站在船頭的年輕人說了句，“師傅，你幫我看著點船上的東西行不？我上去看看。”

年輕人很熱情的點點頭，“行，您去吧！”

梁生娣便踩著船沿，拉著岸邊爬了上去，上去後覺得不對，又趴下來，把竹竿給撈起來帶上，然後往前麵跑去。

你還真彆說，她跑過了好幾條船，甚至還轉了個彎，才到事發現場。可不就是在河集裡麵了？裡麵的河道寬度是外麵的兩倍，偏偏那兩條船不小，還橫在河麵上，不堵才怪。

船上人都兩兩抱在一起動手，岸邊好多拎著菜籃子的人在看熱鬨。

那可真是打起來了，甚至發展成了打群架，時不時的有人被一腳踹進河裡，然後爬起來再拉一個下水，從船上打到水裡，誰也不服誰。

霹靂嘩啦，稀裡嘩啦的。

梁生娣向邊上的婦女同誌那裡問了問情況，說是搶位置引起的。

“就這艘船上，中間那兩個人，看見沒？白衣服的和藍衣服的，他倆一個東邊來的，一個西邊來的，都要停這兒。然後就撞在了一起。”

一個跟梁生娣差不多年紀的大媽，算是圍觀了全程，津津樂道的描述著剛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