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們的印象裡，新年總是過得很快。

出了年，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三妮是一點都不想浪費自己的夜校學費，初冬為了摘棉花落後的那大半個月進度，也已經被她在過年休息這段時間裡努力趕上了，這會兒就惦記著學新花樣了。

夜校就在鄉上的初中，六妮白天跟著她五姐上下學，回來吃個晚飯後，又跟著她三姐四姐上下學，感覺雖然成績稱不上學霸，但要是鄉裡村裡搞個什麼學習積極分子，自己多少都是能排得上號的。

今天的晚飯，是林玉蘭花了自己的工錢從外麵買回來的白麵，做的大白饅頭。倒不是家裡第一次吃白麵饅頭，但這絕對是第一次，林玉蘭花錢買的。

像是報複性消費一樣，林玉蘭現在手上有錢了，一買東西就是絕對的量，那白麵扛回家，跟要出去賑濟災民似的，做了一堆，給馬老太氣的，邊吃邊罵。

這也是唯一能讓大家想起來，她好像真是梁生娣親生的。

“三姐四姐，我有點餓了，回去要不要……”六妮這會兒還惦記著那口感，她正倒著走在兩個姐姐前麵，想攛掇她倆跟自己一起去灶間偷饅頭吃，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見四姐原本笑嘻嘻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伸手抓住自己的手就是一拉。

“啊！”六妮一個趔趄就撲到了四姐懷裡，下一秒，她四姐就又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站住！打劫！”有一個人影從邊上草叢裡躥出來，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口音也跟這邊不一樣。

從鄉上走回村裡的路，還不像後來那麼平坦安全，柏油馬路綠化帶，邊上甚至還能看到派出所。現在的鄉間小道，那就是一堆亂石亂草，純靠人走出來的。路燈都要隔好遠才能有一根電線杆，還昏暗得不行。

六妮被拉到四妮身後，穩住身子抱著她四姐的腰探出腦袋才看清前麵那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小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後麵又躥出來一個人，

“彆想跑！乖乖聽話就給你們留一條命！”這人手上拿的則是一把西瓜刀。

六妮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就都豎了起來，小聲的哆嗦著，“三姐……四姐……”她們是不是要死了……

“把你們身上的錢都交出來！”那個手握小刀的，還在嚷嚷著，他也才看清前麵不遠處幾個小姑娘的臉，尖嘴猴腮的臉上瞬間浮起一片令人作嘔的表情。

“大哥~這三個小娘們，看著可真水靈啊……應該都還是黃花大閨女吧~”

後麵那個拿西瓜刀的也桀桀一笑，“哈哈哈~你們倆乖一點，讓我們哥倆好好爽爽，伺候的好，要是真沒錢也行……”

六妮才14歲，儘管這14年過得也算是辛苦，但還真沒碰到過這種持刀攔路的歹人，更何況，這兩人嘴裡不乾不淨的說的那些話……

她想哭，但又不敢哭出聲來，因為她明顯的感覺到，四妮護著她的手，正在一個勁的顫抖。

左邊是狼右邊是虎，後邊是亂石坑，就算跳下去，也不一定能跑得過兩個成年男人，路對麵則是一大片田，幾十畝田開外才有人家。

才過完年，根本不會有人大晚上過來田裡，她們現在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

“三姐……”四妮把妹妹護在身後，雖然抖得厲害，但是她還是努力壓抑住了自己的恐懼，她湊到三妮耳邊輕聲說，“咱倆一人一邊撲過去，讓老六先跑，就算被捅了，用點勁也能按住一會兒人……”

六妮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不行！四姐……”

還沒等她說完什麼同生死共患難呢，就見她三姐從自己的書袋裡抽出一塊帶著手柄，被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東西，布條在最短時間內被拆開，那裡麵竟然是一把殺豬刀！

那殺豬刀被打磨的光滑鋒利，在昏黃燈光下還泛著滲人的銀光， 不僅是六妮嗓子眼一下子被堵住了，連左右兩個搶劫犯都愣了愣。

三妮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狠勁，握著那把菜刀，站在兩個妹妹身前，“你倆先跑，不用管我，進了村趕緊喊人過來。”

順帶著，她還把身上的書袋子丟給了四妮，“袋子累贅就扔了，裡麵筆記本一定得幫我拿好。”

她要是活著，回去還得看書。要是沒了……哪個妹妹想學還能看，學費可不能白交！

四妮抱著三妮的書袋子，就忍不住哭了出來，“三姐！”那邊兩個男人呢！她三姐就是手上有支紅纓槍也不一定有用啊！

“媽了個巴子的！老二！先把她的刀給我飛了！”拿西瓜刀的喊著就衝了上來，“老子就喜歡辣椒！一會兒乾不死你！”

“快跑！”三妮低聲吼道，順便伸手推了一把四妮，四妮被推的往後一倒，和六妮撞在一起，兩個人誰也收不住腳，一下子就跌跌撞撞的向後麵亂石堆跌了下去。

西瓜刀最先往三妮麵前衝過來，三妮雙手舉起殺豬刀，就往下砍，毫無章法，隻有力氣。

“當”得一聲，西瓜刀差點被砍成兩截，震得那個大哥虎口發麻，“他娘的！個臭娘們還挺有力氣的！”

這時老二也衝到了跟前，被三妮握著殺豬刀從下到上一揮，差點就揮到命根子，嚇得他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妮不是什麼練家子，純屬常年乾活力氣大，耐力好，左一刀右一刀的，兩男的根本近不了身。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四妮六妮才堪堪從亂石堆裡爬起身，剛才摔得可真不輕，碎石都是尖角，縱使兩人穿著棉衣棉褲，手掌也都被壓出了血。

“他奶奶的……”西瓜刀瞥見兩人，握著刀就要衝過來，又被三妮一下子砍了回去。

四妮轉身把那書袋塞到了六妮懷裡，“快！跑回去喊人來！”

“不行，我怎麼可以……”

六妮想說她怎麼可以丟下姐姐管自己逃命個，結果還沒說完就被四妮吼回去了，

“閉嘴！彆矯情！你再不回去找人，我們就都得死在這！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