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根架子支起一排鮮豔的零頭花布,攤位前圍著的基本都是女性。
這種零頭花布攤,改開後在滬市到處可見,它不需要布票,極大的滿足了注重打扮的市民們的需求。
去年年底,滬市已經取消了布票,但這種攤子的生意依然不差,並且零頭布有逐漸向大塊、小卷的趨勢發展。尤其是火車站周邊的,一些剛從外地過來的女人,一看到這麼多鮮豔的布隨你挑,根本走不動路。
六妮和沈春花就是其中之二,儘管她們縣主營輕紡織,但誰會嫌家裡布少的?
“彆在這邊買。”林國慶在沈春花耳邊小聲說道,“火車站附近專坑外地人,你進市區裡,多的是這種地攤,還便宜!”
你瞧,這就是有人帶路的好處。
於是沈春花毫不留戀的拉著六妮走出了站前路。
走在路邊,六妮手裡的可樂都不香了,眼睛比夏收時候的打穀機都忙。
“好多車啊……”還是小轎車!感覺她們鄉上一年都看不到那麼多小轎車。
“舅媽,怎麼感覺大家都有自行車啊……”
馬路上來來去去最多的就是自行車,感覺走路的都是從剛才火車站那邊出來的。
自行車不要票嗎?有了票不要錢嗎?滬市人怎麼都這麼有錢啊!
“啊!舅舅!那是什麼車呀!”六妮指著一輛頂上裝著兩根天線,外觀跟公交車相似,藍白相間,裡麵比他們火車上還擠的長型交通工具問道。
“有軌電車,這個咱省城也有,就是可能沒有這邊多。也是公交車的一種。”林國慶回答道。
“怪不得天上那麼多線……”六妮嗷了一聲,“那咱們等會兒要坐這個嗎?”
“不坐,有軌電車基本都在市區內運行,我們去渡口有其他的車。”
好吧,六妮感覺有點遺憾,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坐上去是什麼感覺。
不過很快她又被其他東西給吸引了。
這個時間點,最是不尷不尬的時候,沈春花以為很難找到吃的,還想著要不在剛才那條路上買幾個茶葉蛋墊墊肚子算了。
但是林國慶覺得來都來了,吃什麼茶葉蛋啊!領著她們轉了兩個彎就到了一家小飯館,進門朝裡麵喊著,
“楊師傅!三碗菜飯,三兩生煎!”
老板在透明玻璃櫥窗裡麵,抬頭看了看人,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喊了句等著,便動手起鍋下飯。
林國慶隨手抹了把桌子,感覺還行,便拉著椅子先坐了下去,還熱情的招呼著還站在門口的兩人,“坐呀!他們家的生煎很好吃的,我每次下火車肯定會來買一兩!”
說著後麵又走出來一個圍著圍裙的中年女人,手上端著一個盤子。
“哦呦,小林啊!好久沒來了哇!這是儂老婆孩子?”說話間,手上的盤子已經放在了桌上,12個閃著油花的白胖大生煎,就這麼大喇喇的堆在盤子裡。
“儂運氣嬌慣好!前麵剛賣完,這爐阿拉老楊新煎好的,還是熱的。早一點晚一點,?都隻能吃冷掉的生煎了!”(儂=你,阿拉=我們,?=你們,嬌慣=很、非常)
“我的運氣向來都是好的!哪次吃到過冷的!”林國慶對著女人笑了笑,語氣裡還有著些明顯的熟絡,
“楊師母,這是我老婆春花,我家姑娘還沒放暑假,出不來呢!這是我外甥女,跟我媳婦兒一起在倒騰養殖場,這次來滬市也是為了去古華買種雞和雞苗的。”
“哦呦,古華在滬東鄉下頭,嬌慣遠了!”楊師母又拿過三個小碗放在他們桌上,“那?吃完得趕緊坐車過去了,到都要天黑了!”
“是啊!那你讓楊師傅飯炒快點,趕不上車,一會兒我們仨就得住你們店裡了!”
“?住好啦!阿拉還高興嘞!晚上有人給阿拉看店了!”楊師母哈哈的笑了起來,眼角皺紋把她的心情展露無遺,指著那盤生煎就對沈春花和六妮說道,
“?吃呀!生煎一定得趁熱,冷掉了就不好吃了!”
六妮早就在咽口水了,但是礙於舅舅在跟人聊天,舅媽也沒動筷子,她就不敢動。楊師母開門做生意的人,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招呼完她們便轉身去廚房。
“?先吃,我去催催老楊快點……”
“呐呐呐!炒好了!炒好了!儂來端出來!”楊師傅在裡麵用鐵勺敲著大鐵鍋,三碗油汪汪的菜飯分彆裝在了三個碗裡,還從開放式的窗口探出腦袋來,
“小林!吃不夠跟我說!總要叫?在到古華之前肚子不叫的!”
“誒!好嘞!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林國慶大喊著回話,手上動作一點不慢的,從筷桶裡抽出三雙筷子遞過去,然後給沈春花和六妮一人夾了一個生煎到碗裡。
“快吃!趁熱吃!”
等楊師母把三碗菜飯端上來的時候,沈春花都已經有點吃懵了。
“是不是太多了點?咱吃的完嗎?”手邊的那瓶可樂都還沒喝完呢!
“吃的完,怎麼吃不完!”林國慶覺得她太小看自己了,“吃不完給我,我給你消滅!六妮!好吃嗎!”
六妮根本沒空理她舅,就差把整張臉埋碗裡了,臉頰鼓得跟倉鼠似的。
那胖生煎皮薄湯足,裡麵的白肉餡又大又鮮。再加一碗用豬油炒得香噴噴的菜飯,裡麵米飯顆粒分明,大塊鹹肉粒、青菜和香菇,再配上豬油的香味!嘖!嘖!嘖!
“嗯!好吃……好吃!”她含含糊糊的說著,可能也是真餓了,一大口飯下去,還沒怎麼嚼明白就往下咽,“嗝”得一聲就發現自己噎住了。
趕緊伸手拿過可樂過過喉嚨,甜的可樂,配上鹹的飯菜,明明很不搭,卻偏偏給她吃出了更多的食欲。
要是六妮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網絡會告訴她,什麼叫做甜鹹永動機的~
“嗝~”沈春花也不小心打了個嗝出來,打完還小心的看了看後麵廚房,有點不好意思怕被老板聽到。
一兩生煎大半碗菜飯已經給她吃撐了,喝著可樂她用胳膊杵了杵身邊正在幫她解決碗腳的男人,小聲的問了句,
“這麼一頓要多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