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難得踏踏實實在禦書房坐住了。
孩子老實到,慕容清音都累了,讓李無名準備午膳了,容易還沒回來。
慕容清音皺了皺眉,有些不習慣:“皇上呢?”
李無名笑著道:“剛剛命人去請了,一會兒就過來了。皇上今日一直都在禦書房,特彆認真。”
慕容清音哼了一聲,神色更不好了:“小兔崽子,還不是自己想去北疆。”
青年難得先放下了手中的筆,站了起來,走到門外的梅樹下站定。
夜裡剛下過一場雪,此刻晶瑩的白雪襯著豔紅的梅花,老枝虯骨舒展著,在冰雪琉璃湖麵上映出一抹模糊的倒影。
慕容清音出神的看著梅枝,片刻伸手折下一枝,拿在手裡發呆。
似乎,樹上的梅花,比他攥在手裡的這枝更好看?
慕容清音覺得煩躁,伸手就想把手裡的梅花丟掉,再去折一枝。
“清音哥哥。”
一聲帶著笑的呼喚。
慕容清音回頭,容易依舊是那身朱紫龍袍,外頭披了件猞猁大氅,笑盈盈地往這邊過來了。
看慕容清音轉身看自己,容易笑著向慕容清音跑過來。
“慢些,急什麼,我又不會跑了。”慕容清音張開雙臂接住少年,仿佛他還是個孩子。
青年眉心微蹙,下意識地去握容易的手,發現少年的手是溫熱的,這才舒展開眉頭。
“想早點到你身邊。”容易笑著說,低頭看著慕容清音手裡紅梅,笑得更好看了,“給我的嗎?”
“嗯?”慕容清音看看手裡的梅花,垂下目光,“不是,隨手折的。”
容易無奈地歎了一聲,輕笑:“清音哥哥真狠心,都不願意哄哄我。”
少年一麵說,一麵解下大氅,披到慕容清音身上,給他係上:“就這麼出來了,也不怕凍著。”
慕容清音被他這近似老父親的語氣噎的一怔,然後笑了:“你小子,管上我了?”
“我就出來站這一會兒,難道還凍死我了?”
他一邊說,將手裡的梅花遞到少年麵前:“喏。”
“什麼?”容易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慕容清音。
青年的臉忽然紅了,就要將手裡的花丟掉:“不要拉倒。”
“彆,彆。”容易忙將花接過來,笑著將慕容清音的手一起握住,“怎麼不要,要的,連人也要的。”
最後一句話,少年貼在慕容清音耳邊,低笑著說。
溫熱的呼吸吹進慕容清音的耳中,像一隻毛刷輕輕柔柔地劃過。
慕容清音感覺全身的肌膚都泛過細碎地戰栗。
青年惱羞成怒,瞪了容易一眼,甩開他的手轉身往房間裡走去。
容易笑了一聲,抬腿跟了上去。
他的清音哥哥還是這麼有趣兒。
兩人回到房間,慕容清音解了大氅遞給李無名,在桌前坐下,這才讓人傳膳。
也不知是不是還因為剛才的事惱著,慕容清音冷著臉,並不搭理容易。
少年倒是仍然樂嗬嗬的,讓孫喜把他的寶貝梅花插起來,這才笑著在慕容清音身邊坐下。
“謝謝清音哥哥。”少年托腮看著他,星眸含情,“哥哥真好。”
慕容清音瞥他一眼,仍是表情淡淡的:“謝我做什麼?”
“謝謝好哥哥送我花呀。”容易的眼睛亮閃閃的,一派天真無邪。
若不是了解他,慕容清音當真要信了這小崽子毫無心機。
青年冷笑一聲:“不是送你的,拿來逗狗的。”
“汪汪。”容易忽然學了兩聲狗叫。
慕容清音愣住:“你發什麼神經?”
“清音哥哥要逗狗呀,那現在是送我的了吧?”少年笑嘻嘻地說。
“你……”慕容清音反應過來,終於板不住臉,被氣笑了,伸手捏捏容易的臉。
“當真是越大越不要臉了。”青年無可奈何,“彆貧了,吃飯。”
“哦。”容易看慕容清音笑了,這才老老實實坐好,從小宮女手裡接過碗筷,先放在了慕容清音麵前。
“清音哥哥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嗬,你確定?”慕容清音挑眉看他,勾唇一笑,明媚而豔冶。
容易往後仰了仰身子,訕訕地笑了:“算了,當我沒說。”
畢竟小皇叔笑起來要殺人的。
慕容清音斂了唇角的笑,笑意卻滲到眼底。
兩人難得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容易沒有嘰嘰喳喳,慕容清音自然更不會說話了。
一頓飯吃完,李無名和孫喜帶人進來收拾,慕容清音轉身去書房,容易跟了過去,從背後拉住慕容清音的手:“你,在生氣是不是?”
少年沉默片刻,輕聲問。
“沒有。”慕容清音沒動,片刻歎了口氣。
“容易,非得去北疆嗎?”
青年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情緒,聲音有些落寞:“犬戎……也不是什麼威脅。”
所謂窮兵黷武,一場戰爭下來,要耗費的何止千萬,兵士百姓的傷亡更是……
何況,還有危險。
慕容清音在心底不停地找著可以讓容易不去北疆的理由。
容易笑笑,將人掰回來,讓他直麵自己:“我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胡鬨,清音。”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星辰閃爍:“犬戎,以白犬為圖騰,性如豺狼,狠戾好戰,與其指望他們老老實實,不如先發製人。”
“何況,林止戈不也說了,犬戎如今頻繁侵擾劫掠,下一步很可能會進犯邊境?我也不過是防患未然。”
雖說他的確是私心,但是想說服慕容清音,隻靠私心是不行的。
容易一本正經的分析著自己的理由。
慕容清音抬眼看他:“我是說你……非得去嗎?”
他當然知道犬戎是個隱患,需要鏟除,否則也不可能縱著容易僅僅因為前世的一點執念,就去征討犬戎。
畢竟他可以傾儘自己去愛去寵,卻不能用天下做賭注。
他隻是,不想讓容易冒險啊。
可是如今的容易就仿佛是門外那株梅樹,開的熱烈絢爛,欺霜傲雪。
他就算強行折了,握在手中,那花依舊是在風雪中開的更盛。
折在手裡的反而失了顏色。
慕容清音一麵覺得自己的確不該總這樣拘束著容易,他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選擇,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另一方麵,慕容清音又不放心。
像之前在雲都城發生過的事情,他再也不想見到第二次了,哪怕那次是容易自己策劃的。
慕容清音又歎了口氣,隻覺得快要把自己擰成麻花了。
容易無可奈何地看著慕容清音滿臉愁緒的樣子,忽然挑起青年的下巴,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一啄:”清音,彆總把我當孩子,你看,我都比你高了。“
少年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頭頂,笑著看著他。
慕容清音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忽視了的問題:容易,他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了,真的長大了。
慕容清音忽然更生氣了。
所以說,養什麼孩子,長大了淨氣人,煩死了!
容易看著慕容清音陰晴不定的臉色,想著再說兩句話煽煽情。
然而不等他開口,慕容清音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勾起一抹豔冶的笑:“皇上,臣今日撿到一個小物件,臣不認得,還請皇上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