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音怔了一下,伸手把跪在眼前的少年拉起來:“留下就留下,不用這樣說話。”
“督軍……”
容易抬頭,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冷漠淡然,卻又蘊著最能溫暖人心的火焰。
他扶著慕容清音的手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我……”
“先吃飯,粥都涼了。”慕容清音的聲音仍是清清冷冷,沒什麼波動。
容易答應一聲,拿起了勺子。
粥已經涼了,入口卻還能嘗出其中的鮮香。
肉粥入口,他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有味道的早飯了。
仿佛上次有人給他煮一碗粥,還是前世。
他低頭又吃了一口粥,眼淚便又滾了下來。
他不想哭,卻又忍不住。
慕容清音不擅長哄孩子。
小時候弟弟哭,他都是打一頓,打到弟弟不敢哭為止。
可這小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輕輕一推就倒,完全沒有清揚耐揍,似乎不能打。
他一時頭痛:“你哭什麼啊……”
他認真的考慮,是不是去給孩子把飯熱一下,會好一點。
容易搖了搖頭:“我沒事,督軍,隻是,很久沒喝過粥了。”
“……”
慕容清音覺得他有必要把鳴鳳班的班主請來問問,到底是怎麼苛待徒弟的。
一碗粥都不給,孩子還怎麼練功啊。
片刻,他歎了口氣:“一碗粥,也值當……以後經常給你煮。”
……
……
兩人好歹算是吃完了這頓一波三折的早飯,慕容清音站起來:“我上午去軍中,你先在府裡等我吧,等我回來,看看你……怎麼安排。”
他還小,這個年紀還應該上學。
這些年也不知道戲班子都教了他些什麼。
慕容清音覺得頭有些痛了。
他沒養過孩子,這種半大少年怎麼帶,誰能教教他。
他胡亂想著,完全忘記了自己剛跑去從軍的時候,手下許多人也沒比這孩子大幾歲。
所以,美貌是天然的資源,會讓人心軟的一塌糊塗。
容易鼓起勇氣拉住他的衣服:“督軍,我能跟著您嗎?”
他不想自己留在這裡。
他進來後才發現,那些早已經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根本沒有被忘卻。
它們爭先恐後地撕開他心頭的傷口爬出來,淹沒了他,幾乎讓他窒息……
慕容清音沉默了片刻。
容易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或許過分了。
是啊,從前父親也不會隨意帶生人去軍營。
那是最要緊的機密。
而他不過是個小戲子,怎麼能奢望跟著去那種地方。
少年垂下眼眸,眼中便不自覺的溢滿淚水。
慕容清音皺了皺眉,歎了口氣:“你跟著,我不一定有時間照顧你,到時候你自己和他們玩兒去行嗎?”
容易猛抬頭看向他,眼底的淚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趕緊點了點頭:“督軍放心,我,我隻要跟著您就行,我可以不進去,在軍營外等您……”
“不至於。”
慕容清音被這孩子哭的沒脾氣了,掏出帕子給他擦擦眼淚,歎氣:“我就是去看看,沒有作戰計劃,不需要背著人。我軍中也沒那麼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我隻是擔心你會覺得不自在罷了。”
畢竟他昨日將這孩子帶走,他的那些軍官們都見到了,今日再把孩子帶去軍營……
難免會有兩個嘴賤的,去撩撥孩子。
到時候,這孩子恐怕又要哭了。
“我不會。”容易忙著保證。
慕容清音笑了笑,抬手揉揉他的頭發。
這孩子長的的確討人喜歡,乖巧的模樣像隻軟萌的小奶狗,他總忍不住想摸摸他的頭發。
“不許哭。”慕容清音笑了一聲。
“嗯。”
少年用力點了點頭。
……
……
檮杌將車開過來時,就看到自家平日裡總是形單影隻的督軍身旁帶了根豆芽菜。
小豆芽乖巧地站在督軍身旁,怎麼看怎麼覺得孩子含羞帶怯。
檮杌一時吸了口冷氣:“我艸,孟極,你說,老大不會真的不當人了吧?”
這麼嫩的小豆芽他也下得去的手?
這得多牲口啊。
孟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自己要死,彆拉上我!”
督軍光明磊落,怎麼可能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
再說了,看那孩子好端端地站在督軍身邊,就知道啥事兒沒有啊。
不然就衝督軍的身體,那孩子沒有三天都下不來床!
孟極一本正經的在心底做了判斷。
當然,如今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若乾年後,三天下不來床的會是自家督軍。
車停了下來,慕容清音沒等孟極下車,自己先拉開了車門,讓容易上車,然後自己才上車。
“老大,先送容易回去?”檮杌回頭問。
“他不回去。”慕容清音淡然道,“直接去軍營。”
?
檮杌呆住,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你真當禽獸了啊?”
?
這話一出口,其他三個人都懵了。
孟極驚恐地看著檮杌,我艸,怎麼這人直接瘋了啊!
慕容清音先歪頭看了看容易。
孩子的臉漲的通紅,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兒:“不是的……督軍……”
慕容清音伸手揉揉容易的頭發,看向檮杌的時候冷笑一聲:“你那根口條要是沒用了,我不介意幫你拔了去。”
檮杌立刻閉上了嘴,回過頭老老實實開車。
我艸,老大這個眼神,簡直要吃人!
沒睡就沒睡唄,怎麼還嚇唬人啊!
慕容清音黑著臉瞪了檮杌一眼。
片刻,他回過頭安撫容易:“你彆理他,他是個蠢貨,一張嘴沒用,回頭給他縫上。”
?
檮杌覺得離譜。
不是,老大為了哄個孩子,這麼說他,合適嗎?
容易愣了愣,沒由來的又紅了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督軍彆生氣,這位……哥哥,也沒有惡意,我沒事。”
學戲地小孩子聲音本就清亮好聽,孩子的語氣又軟軟地,聽起來可憐兮兮的,更讓人心疼。
慕容清音又剜了檮杌一眼。
這麼乖巧地孩子,聽聽他,說的什麼鬼話!
孟極也覺得檮杌蠢出了新高度。
平日裡和督軍胡說八道就罷了。
這小孩子才幾歲,他也胡說八道。
督軍不給他軍法處置,那都是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