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音低頭,看著懷中淚汪汪的小家夥,聲音很平靜:“二殿下當真不想屬下走?”
“不想。”小奶團子哭成了小水團子,看著可憐巴巴的。
慕容清音揉了揉懷裡小奶團的頭發:“可是,屬下會約束殿下,不許殿下去一些地方,不許殿下做一些事情,就像剛才那樣,殿下還要讓屬下留下?”
“要。”五歲的小奶團子,哪裡想的了那麼多。
不就是聽話嘛,他聽話就是了。
小家夥完全沒想到,因為這句“要”,他的紈絝路上會多多少絆腳石。
許皇後趁機坑了兒子一把:“易兒答應了,可就要做到。”
“易兒能做到。”小奶團子抽抽搭搭地答應。
許皇後笑了:“好了,去玩兒吧。”
慕容清音帶著容易,再次走了出去。
從此,容易過上了水深火熱的學習生涯……
……
……
十年後,天晟帝容昭退位,傳位皇長子容和。
新帝登基,改元章和。
二皇子容易封寧王,封地淮安。
聖旨下來的那天,容易很認真的考慮了自己去就番的可能。
慕容清音依舊跟在他的身邊。
這十年來,作為容易的貼身侍衛,慕容清音其實還擔負起了教導容易的職責。
慕容清音年少早慧,師從大夏的傳奇人物颯先生,十三歲就已經出師,也因此被颯先生推薦給了許皇後。
這些年來,他的學問一直在精進,他的所學所知,也毫不保留的都教給了容易。
兩人這十年,與其說是皇子和自己的侍衛,不如說亦師亦友。
容易對慕容清音的信任和依賴,甚至超越了自己兄長和父母。
少年捧著哥哥送來的新鮮熱乎的聖旨,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清音哥哥,這……”
“殿下有什麼難處?”雖說小皇子依賴自己,但是慕容清音克己守禮,一舉一動從沒有越過自己身份的時候。
和容易交談,他永遠都是恭敬地。
這讓容易有些挫敗。
他也不是那種仗著皇族出身就目中無人,對人呼來喝去的,怎麼清音哥哥就不能不對自己這麼冷冰冰的啊?
他從來沒想過要和他止步於主仆關係啊。
容易的心底,一直都仰慕、喜歡著這位如父兄般照顧著他的哥哥。
自幼被嬌慣大的少年,偏偏對自己的這位身邊人言聽計從。
從小到大,慕容清音對他笑笑,他能開心好久,慕容清音一句鼓勵,他能樂的跳起來。
要說慕容清音對容易也很好。
從一隻小奶團子帶成如今高挑雋秀的少年,他付出的心血不可謂不多。
容易生病,他能幾天幾夜衣不解帶守在床前照顧。
容易有什麼要求,哪怕上天入地他也給他辦到。
凡容易想要的,想做的,隻要不傷天害理,沒有他不縱著的。
可偏偏容易就是感覺不到他對自己有絲毫逾越責任的情分。
沒有,丁點兒沒有!
就如同他剛剛的答複,忠誠、儘職,但是冷冰冰的。
容易撇了撇嘴,心情不怎麼好,聲音悶悶的:“清音哥哥,如今皇兄是皇帝了,我若還留在京中,是否不妥?”
無論曾經皇兄多麼寵他,那都是建立在皇兄和他都是皇子的基礎上。
可是如今,他們不再是皇子,而是皇帝和已經成年了的王爺。
那麼,他便是皇權的威脅。
他不想有朝一日和皇兄反目。
“王爺的擔心是對的。”
慕容清音點頭,改了對容易的稱呼:“太上皇與太後尚且離京遠避,王爺留在京中,確實不妥。淮安富庶,不比京城差,王爺可以就藩。”
容易恨死了他這種公事公辦的口氣,卻偏偏無從發作。
小的時候他哭過鬨過,得到的也不過是無數句禮不可廢。
禮不可廢禮不可廢禮不可廢!
等著,總有一天自己非得連裡帶表,全給他廢了!
容易恨恨地想著,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平靜中帶著一貫的笑意:“哥哥也覺得我說的對是吧,那哥哥倒是表揚表揚我啊。”
“嗯,王爺長大了,考慮事情越來越周全了。”
慕容清音笑笑,態度難得的溫和:“王爺去就藩之後,屬下,想要辭行。”
猶豫了片刻,他到底說出了後半句話。
容易沒料到他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當場懵了。
“清音哥哥,你,你說什麼?”他呆呆地看著慕容清音,覺得自己大約是聽錯了。
“屬下想要辭行。”慕容清音又重複了一遍。
這話隻要說出口,再說第二遍就簡單多了。
看著容易呆滯的表情,慕容清音心底也有些難受,可他還是出聲解釋道:“王爺,自古忠孝難兩全。屬下離家十年,未能在父母身前儘孝。京都離豐京近,屬下尚且不能回去探望,遠去淮安,恐怕更無法與父母相見。”
“何況屬下已經二十三了,早已是該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可屬下至今孑然一身,無妻無子……”
“王爺如今也大了,屬下也沒什麼能教給王爺的了。所以,屬下護送王爺到淮安之後,希望王爺允準屬下辭行還鄉。”
他輕聲說,看著容易越來越難看地臉色,心底愈發覺得對不住容易。
容易看著慕容清音,已經是滿眼淚水。
少年臉上是被拋棄的哀傷:“哥哥不要我了嗎?”
他低低地問,眼底淚光晶瑩。
少年努力睜大眼睛,下巴微微揚起,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王爺怎能這麼說。”慕容清音不敢看少年的眼睛,情緒複雜,“您貴為王爺,什麼都不缺,並不是非屬下一個護衛不可。”
“如果我說,我非你不可呢?”容易到底沒忍住,眼淚無聲的沿著臉頰滾落。
“怎麼會,王爺又不是隻有屬下一個侍衛。”慕容清音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也淡漠了。
“可是屬下的父母,沒有那麼多兒子。”
弟弟清揚,沒有多大能力,隻能做個富家子弟,如今家中的事情還都壓在父親身上。
可是父親也年逾四十了,還能年輕幾年?
他儘忠十年,也該回家儘孝了。